很快,內閣中的其他文官都離開了。
下定決心,哪怕其他內閣成員不支持,也要一路走到天黑的丘首相繞過桌子,走到孟席斯面前,身體前傾,壓低聲音。
接下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斯圖爾特,動用你所有的‘鼴鼠’和‘影子’,我要你立刻、秘密地向馬來半島,尤其是靠近暹羅邊境的星月教地區,輸送武器,步槍、機槍、炸藥、迫擊炮……越多越好。”
孟席斯爵士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淡淡道︰
“那些星月分子……幾乎沒有受過任何訓練,組織松散,戰斗力堪憂。而且,南洋在當地的軍警力量很強,滲透和運輸風險極大。”
“風險?沒有風險哪來的收益?” 丘首相咆哮道,“我不管他們戰斗力如何,我只要混亂,我要馬來半島燃起烽煙,我要張弛後院起火。”
“我要他把原本用于擴張的精力和資源,都消耗在撲滅這些該死的叛亂上,讓他焦頭爛額。你明白了嗎?”
他喘著粗氣,拄著手杖,挪動著肥厚的身體,心里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麼︰
“日不落帝國可以日落,但絕不能是窩囊地、無聲無息地、被一個華人猴子羞辱著落幕!
日落,也要有日落的余暉,也要讓世界為之震撼,也要讓後來者想起時,心存敬畏!”
孟席斯和坎寧安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那意思再清楚不過。
這老頭已經被張弛逼的瘋魔了!
“這還不夠,坎寧安!”
“是,首相!” 海軍上將不得不立刻挺胸。
“立刻從本土艦隊和地中海艦隊抽調軍艦。不需要主力艦,那太顯眼,秘密調集一支精銳的巡洋艦、驅逐艦分艦隊。
對外宣稱是前往身毒洋進行例行‘友好訪問’和‘反潛巡邏’。”
這一刻,坎寧安甚至覺得首相大人的眼神中帶著點類似女人的幽怨和委屈。
“我要這支艦隊,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星洲附近,讓南洋的港口、商船、甚至他們的海軍,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皇家海軍炮口的冰冷。我要制造巨大的壓力,我要讓張弛寢食難安,讓他明白,只要帝國願意,隨時可以掐斷他的海上生命線。”
他頓了頓,繼續道︰
“記住,讓艦隊指揮官‘靈活行事’。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不明武裝分子’試圖襲擊我們‘友好訪問’的艦隊,或者有‘海盜’膽敢劫掠懸掛米字旗的商船……那麼,艦隊有權進行‘自衛還擊’。
明白嗎?是‘自衛’!”
“可是……”坎寧安蠕動了下嘴唇,“防空方面,沒有航母的話……”
丘首相煩躁的用手杖敲擊著地面,從什麼時候起,他偉大的祖國出動艦隊前往海外殖民地,都要考慮防空問題了?
“我會調派戰斗機聯隊前往身毒當地的,200架噴火和暴風,足夠了吧?”
不等坎寧安再討價還價,丘首相揮揮手︰“行了,這是個命令,去做吧。”
坎寧安和孟席斯只得一起起立,鄭重道︰“是,首相大人!”
與此同時,在甦門答臘島腹地,熱帶雨林深處。
一支南洋國防軍的小部隊,艱難跋涉在這片原始叢林中。
他們穿著短袖卡其布熱帶軍服,打著綁腿,腳蹬厚實的軍靴,但汗水早已將軍服浸透,緊緊貼在身上。
每個人臉上都抹著厚厚的防蚊油和偽裝油彩,即便如此,嗡嗡作響的蚊蟲依舊像烏雲般圍著他們打轉。
“媽的… 他祖宗的…” 隊伍中間,副連長趙大勇喘著粗氣,一邊用袖子抹著糊住眼楮的汗水和油彩混合物,一邊低聲咒罵。
他手里拄著一根臨時削的木棍,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松軟的腐殖層,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只腳。
“上邊那群坐辦公室的參謀,真該把他們塞進這鬼地方待上一個月,就他媽會用尺子在地圖上畫線,知道這‘直線距離五公里’要爬多久嗎?全是這種鬼打牆的林子!”
他身後,一個同樣汗流浹背、軍餃是上等兵的年輕戰士,揮舞著沉重的開山刀,奮力劈砍著擋路的堅韌藤蔓和灌木,聞言也抱怨道︰
“趙連副,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有鬼子?別是情報出錯了吧?咱們鑽了好幾天山溝了,除了蚊子就是螞蟥,鬼子毛都沒見一根。
這戰功,全讓第1師那幫家伙和那群背降落傘的顯眼包給撈完了。听說國內劇團都在排《天降神兵》呢,演的就是他們。”
另一個老兵嘿嘿一笑,帶著點酸味︰
“可不是嘛,人家多威風,坐飛機跳下來,突突突就把機場端了。咱們呢?跟特麼野人似的鑽林子,喂蚊子。”
趙大勇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一眼︰“少他媽廢話!顯眼包有顯眼包的活兒,咱們有咱們的活兒!鬼子又不是傻子,正面打不過,可不就往這深山老林里鑽?都打起精神來,別陰溝里翻船!”
他們隸屬于步兵第7師,第20步兵團。
這個師是整編中是第二波次的甲等師,原計劃是要改成摩托化的。
不過戰事緊急,直接就被編入了登陸甦門答臘島的戰役集群。
本來他們是預備隊,一旦鬼子防線兼顧,第一波次的登陸部隊難以打開缺口,他們就會被派上去。
結果鬼子第 25 軍被斬首了司令官以後,一觸即潰,滿山遍野的放羊。
預計參與正面進攻的步兵第7師于是就地轉換成了搜山部隊,以營為單位分散開,開始了深入不毛之地,追繳鬼子殘兵敗將的艱苦任務。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老班長突然停下腳步,抬起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整個隊伍瞬間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叢林深處不知名鳥獸的鳴叫。
他是勃固本地的老獵人出身,皮膚黝黑,眼神滴溜溜的,像野獸多過像人。
雖然他說官話帶著濃重的口音,但在這種環境里,他的話就是金科玉律。
他蹲下身,仔細查看著腳下泥濘小徑旁被踩斷的蕨類植物,又用手指捻了捻旁邊樹干上一小塊幾乎難以察覺的、顏色略深的苔蘚痕跡。
他湊近聞了聞,眉頭緊鎖。
“有人來過,不少。” 老班長的聲音壓得極低,“看這腳印…是鬼子大頭鞋的印子,還沒被雨水完全沖掉。往溪水方向去了。”
他指了指前方隱約傳來水聲的方向。
趙大勇立刻來了精神,之前的疲憊和抱怨一掃而空,眼中射出狼一樣的光︰
“媽的,總算讓老子聞著腥味兒了,王班長,你帶路,其他人,檢查武器,子彈上膛,手榴彈保險打開,動作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