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結束的提示音輕輕響起，直播間的主燈光緩緩暗下，只留下幾盞輔助燈散發著柔和的暖光，像一層薄紗籠罩著場內。
林紓長長舒了口氣，緊繃了一整天的肩膀終于松弛下來，後背的襯衫已被汗水浸出淡淡的痕跡。
他側頭看向劉秧，發現年輕人正低著頭整理桌上的資料，耳尖還泛著未褪的紅暈 —— 那是剛才面對鏡頭和觀眾時緊張的余溫。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都從對方眼里讀到了如釋重負的欣慰，還有一絲並肩完成重任的自豪，仿佛並肩翻越了一座險峻的山峰，此刻正望著腳下的風景。
就在這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台領導滿面紅光地走過來，他微胖的身軀裹在熨帖的深灰色西裝里，領帶打得一絲不苟， 亮的皮鞋踏在地板上發出規律的 “篤篤” 聲。他老遠就張開雙臂，臉上的笑容像被陽光曬透的棉花︰“林警官！劉警官！”
握住林紓的手時，他特意用了幾分力，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這期節目創下了咱們台今年的收視新高！後台數據還在漲，觀眾留言都刷爆了 ——‘向專案組致敬’
‘為警察點贊’，滿屏都是這些話！” 他又轉向劉秧，寬厚的手掌在年輕人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小伙子別看年紀輕，講起案子來條理清晰，眼神里有股子韌勁兒，不錯！”
劉秧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手指無意識地卷著衣角，聲音細細的︰“謝謝領導，都是林隊帶得好……” 話沒說完就被林紓用眼神打斷 —— 他總教年輕人要正視自己的付出。
喧鬧中，一道倩影款款走來。張霞智今天穿了條霧藍色的修身連衣裙，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像一汪流動的湖水。
烏黑的長發松松挽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頸側，被空調風吹得微微晃動。她走到林紓面前時，耳墜上的碎鑽剛好反射到燈光，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林督查員的講述太有感染力了。” 她的聲音像浸過溫水的棉線，輕柔卻清晰，“說到追查檢測報告那段，我握著筆的手都在冒汗，好像跟著你們一起在等判決似的。”
她微微歪頭，目光轉向劉秧，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這位看著面生，剛才講技術細節時卻特別專業，讓人印象很深。”
林紓剛要開口介紹，劉秧已經拘謹地欠了欠身︰“張小姐好，我叫劉秧。”
張霞智笑起來時，眼角會泛起淺淺的梨渦︰“原來是劉警官。今天真是辛苦二位了。我在樓下餐廳訂了位，想請你們吃頓便飯，算是電視台的一點心意，不知肯不肯賞光？”
林紓正低頭把文件放進公文包，拉鏈的 “刺啦” 聲戛然而止。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盤上的羅馬數字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 六點十五分。
褲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是同事發來的消息︰“林隊，趙金彪案的補充材料整理好了，您看今晚要不要過目？”
他合上表蓋，抬頭時眼里已浮起歉意︰“實在對不住，張小姐。單位剛發來消息，有份緊急材料等著處理，怕是要辜負你的好意了。”
他頓了頓，指尖在公文包的提手上輕輕敲了兩下，“等這陣忙完，我來安排，一定請你和台里的同事們吃頓飯，就當賠罪。”
張霞智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只是端在身前的手悄悄收緊了些，指甲在手心掐出淺淺的印子。“既然是公務，那自然不能耽誤。”
她轉身從助理手里接過兩個精致的禮盒，遞過去，“這是我們台定制的紀念鋼筆，不成敬意，就當留個紀念。”
走到電視台門口時，晚風剛好卷著幾片梧桐葉飄過。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粉色，林紓和劉秧的影子被拉得老長，一個沉穩如松，一個略顯局促地踩著前輩的影子走。
車字發動時，劉秧搖下車窗揮了揮手，正好看見張霞智站在門廊下，碎發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眼神像蒙著層薄霧。
直到匯入車流，張霞智才轉身往回走。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門廳里格外清晰，她忽然停在旋轉門旁，眉頭輕輕蹙起。
“劉秧……” 這個名字在舌尖打了個轉，像顆被遺忘的糖，明明記得甜味，卻想不起具體的牌子。
是去年全市政法系統表彰會上見過？還是在哪個案件的新聞報道里？她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腦海里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段 —— 好像是張泛黃的舊照片，背景是某個頒獎典禮，角落里站著個穿警服的年輕人，眉眼和今天的劉秧有些重合。
路過前台時，她對值班的保安隊長使了個眼色。那隊長是退伍軍人，腰板挺得筆直，立刻會意地跟了上來。
走到監控盲區的安全通道口，張霞智才停下腳步，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幫我查個人，剛才跟林紓一起的劉秧。”
她從包里掏出記事本，飛快地寫下 “劉秧” 兩個字，“要他的全部資料，家庭背景、入職時間、經手的案子，越詳細越好。明天早上放我辦公桌上。”
保安隊長愣了愣 —— 張主任從不插手工作之外的事，這次卻要查一個年輕警官？但他沒多問，只是立正點頭︰“明白，張主任。”
回到單位，林紓還沒來得及好好坐下喘口氣，同事們就像一群歡快的小鳥般圍了上來，眼神里滿是敬佩與祝賀。
“林隊，剛看了直播！你講得那叫一個提氣， 周圍的同事們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年輕的同事們則像一群活潑的小猴子，圍著劉秧七嘴八舌地打趣。
一個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的同事擠到劉秧面前，夸張地瞪大了眼楮說道︰“小劉可以啊，鏡頭前一點不怯場，比上次匯報工作那緊張得舌頭打結的模樣，利索多了！
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另一個同事則壞笑著，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劉秧，擠眉弄眼地說︰“剛才張主任看你的眼神，嘖嘖，那含情脈脈的，有情況啊？是不是你走桃花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