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姑娘叫碧莉,25歲,是個城市白領。奶奶去世後,她回鄉下老家整理遺物。
碧莉拖著行李箱,踩在那吱呀作響的木板樓梯上。走著走著,行李箱“ 當”一聲撞到了轉角的舊櫃子,揚起的灰塵在陽光里撲簌簌地落。二樓盡頭的房間門半掩著,她輕輕一推,一股樟腦丸和潮濕木頭的味道撲面而來,這味道,就跟奶奶身上的一樣。
窗戶旁的牆角立著一台黑色的縫紉機,機身閃著舊銅色的光,台面上落了薄薄一層灰,但還保持著奶奶生前擺放的樣子。左邊有個竹籃,里面裝著半團紅絲線;右邊放著老花鏡,鏡腿上纏著奶奶用舊毛線打的結。碧莉蹲下身子,手指輕輕拂過縫紉機的抽屜,里面有舊針頭、線軸,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里,1978年的奶奶扎著麻花辮,站在縫紉機旁笑得可甜了,照片背面寫著“我和我的老伙計。”
突然,竹籃里的線團咕嚕咕嚕地滾了出來,一直滾到碧莉腳邊。她撿起來一看,線團里裹著半枚銅紐扣,上面刻著歪歪扭扭的“福”字,邊緣還有明顯的磨損痕跡。碧莉的心“咯 ”一下,她記得奶奶去世前穿的藏青外套上,正好少了這麼一枚紐扣。奶奶當時還說“沒掉,是我摘下來的,要還給別人。”
窗外的風一吹,窗簾晃了晃,碧莉抬頭看了看縫紉機,機頭的銅針反射出一道光,就像奶奶的眼楮在看著她。
到了凌晨三點,碧莉正睡得香呢,突然被一陣“噠噠”聲給吵醒了。這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就像縫紉機的針腳在一下一下地撞擊布料,又規律又執著。碧莉心里有點害怕,但還是握著手機的手電筒,慢慢走上樓,那指尖冰涼冰涼的。
房間門沒關,手電筒的光照在縫紉機上,媽呀,機頭居然在運轉!針上下翻飛,台面上鋪著一塊紅色綢緞,已經縫出了一件迷你壽衣。領口繡著金色的雲紋,袖口綴著小小的盤扣,針腳細密得跟奶奶生前的手藝一模一樣。碧莉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慢慢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縫紉機的機身,哎呀,燙燙的,就像剛被人用過一樣。
就在這時,線團里的線“啪”地斷了,彈起來後又滾出另一枚半紐扣。這兩枚半紐扣合在一起,正好拼成了完整的“福”字!碧莉撿起紐扣,指尖突然一陣刺痛,就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她抬頭看向迷你壽衣,領口處用金色線繡著一行小字“阿菊,我對不起你。”
縫紉機突然停了下來,房間里安靜得只能听見碧莉“砰砰”的心跳聲。窗外的月亮也躲進了雲里,迷你壽衣在黑暗中隱隱泛著微弱的紅光。
第二天清晨,碧莉拿著紐扣去問村里的王婆。王婆是奶奶的老鄰居,正坐在門口的竹椅上搓著麻繩呢。听到“阿菊”這個名字,王婆的臉色“唰”地就變了。
王婆嘆了口氣說“阿菊的事都過去三十年了。那時候你奶奶幫村里做壽衣,阿菊是個孤兒,跟著奶奶住。有一天,阿菊去村西頭的蘆葦蕩撿柴,就再也沒回來。後來有人在蘆葦蕩里找到她的衣服,撕得稀巴爛,上面還沾著血。你奶奶當時瘋了一樣找她,一直說‘是我沒看好她’,之後就再也不幫人做壽衣了。”
碧莉的手都開始發抖了,忙問“那阿菊的尸體呢?”
王婆搖了搖頭說“沒找到。有人說被野狗吃了,還有人說……被村里的張癩子害了。張癩子那時候是村霸,經常欺負女人小孩,阿菊以前罵過他,他還揚言要‘教訓教訓’她。”
碧莉又問“那奶奶為什麼沒說?”
王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奶奶怕啊。張癩子放話,誰要是敢說出去,就燒了誰的房子。你奶奶當時剛失去丈夫,還帶著你爸爸,哪敢得罪他呀。”
碧莉听了,緊緊攥著手里的紐扣,指甲都掐進掌心了。她想起奶奶去世前幾天,總是坐在縫紉機前,對著空氣說話“阿菊,我要給你做件壽衣,這樣你就能走得舒服點。”
晚上,碧莉坐在縫紉機前,把那半枚紐扣放在台面上。突然,她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奶奶的桂花油味。她一抬頭,就看見奶奶的影子坐在縫紉機前,穿著藏青外套,手里拿著針線,正縫著迷你壽衣呢。
碧莉輕聲喊了句“奶奶?”
奶奶的影子轉過臉,笑容里帶著愧疚說“碧莉,奶奶對不起阿菊。當年我要是敢站出來,她就不會死。”
碧莉問“阿菊的怨靈是不是在找你?”
奶奶搖搖頭說“是我在找她。我做了三十年的噩夢,夢見她光著身子在蘆葦蕩里跑,喊我‘奶奶’。我要給她做件壽衣,讓她能安息。”
碧莉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問“那這半枚紐扣是怎麼回事?”
奶奶拿起紐扣,摸了摸說“這是張癩子的紐扣。阿菊去世那天,我看見張癩子的外套上少了一枚,後來在蘆葦蕩里找到了這半枚。我不敢說,只能把它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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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奶奶的影子消失了,縫紉機的機頭又開始運轉,針腳在綢緞上繡出“阿菊”兩個字。碧莉伸手去摸,卻啥也沒摸到。
到了周末,碧莉跟著王婆去了村西頭的蘆葦蕩。這蘆葦蕩可大了,風一吹,蘆葦沙沙作響,就像有人在哭一樣。王婆指著前面的一塊空地說“當年阿菊就是在這里失蹤的。”
碧莉蹲下來,用手扒開蘆葦,發現下面埋著一個小布包。布包是藍色的,上面繡著一朵小菊花,這是奶奶以前給阿菊做的。她打開布包,里面有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是阿菊的,上面沾著血,還有半枚銅紐扣,跟她手里的那半枚一模一樣!
突然,碧莉听到一陣小孩的哭聲,從蘆葦蕩深處傳來。她站起來,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走了好久,終于看見一個小女孩,扎著羊角辮,穿著破衣服,坐在蘆葦叢里哭。
碧莉輕聲喊“阿菊?”
小女孩抬起臉,臉上全是血,眼楮里流著淚說“奶奶,我冷。”
碧莉走過去,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說“我帶你去見奶奶,她給你做了壽衣。”
小女孩笑了,伸手抓住碧莉的手。碧莉只覺得手一涼,就像抓住了一塊冰。
晚上,碧莉把阿菊的破衣服放在縫紉機上,然後把那半枚紐扣縫在迷你壽衣的領口。突然,縫紉機自動運轉起來,針腳在迷你壽衣上繡出張癩子的臉,那模樣,歪嘴斜眼,一臉凶相。
這時候,碧莉的手機響了,是村里的會計打來的。會計著急地說“碧莉,張癩子死了!就在剛才,他坐在家里的門檻上,突然喊‘阿菊來了’,然後倒在地上,沒氣了。”
碧莉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忙問“他死前有沒有說什麼?”
會計沉默了一會兒說“他說‘我錯了,我不該殺阿菊’。”
碧莉掛了電話,看向縫紉機。迷你壽衣已經縫好了,領口的“福”字紐扣閃著光,針腳里滲出一絲紅色的液體,就像血一樣。她伸手摸了摸,液體還是溫的,就像阿菊的眼淚。
深夜,碧莉又夢見了阿菊。阿菊穿著那件迷你壽衣,站在縫紉機前,笑得可燦爛了,說“奶奶,我終于有壽衣了。”
奶奶的影子從縫紉機後面走出來,抱住阿菊說“阿菊,奶奶對不起你。”
阿菊搖搖頭說“奶奶,我不怪你。我只是想讓張癩子承認他的罪行,這樣我就能安息了。”
碧莉站在旁邊,眼淚又掉下來了,問“阿菊,你還有什麼願望嗎?”
阿菊看著她,眼楮里帶著期待說“我想穿奶奶做的新衣服,像碧莉小時候那樣。”
碧莉點點頭說“好,我幫你做。”
第二天,碧莉坐在縫紉機前,照著奶奶的樣子穿針引線,給阿菊做新衣服。她縫了一件粉色的連衣裙,領口繡著小菊花,袖口綴著蕾絲。當她縫完最後一針時,縫紉機的機頭“ 嗒”一聲停了,就像奶奶在說“完成了”。
碧莉把連衣裙放在阿菊的墳墓前,這墳墓是她昨天剛修的,上面立著一塊小石碑,刻著“阿菊之墓”。突然,她听到一陣“噠噠”聲,是從縫紉機的方向傳來的。她回頭一看,看見奶奶的影子坐在縫紉機前,笑著對她說“碧莉,謝謝你幫奶奶完成了心願。”
碧莉走過去,握住奶奶的影子說“奶奶,我想你。”
奶奶的影子摸了摸她的頭說“碧莉,奶奶會一直陪著你。”
突然,奶奶的影子消失了,縫紉機的機頭慢慢降下來,停在台面上,就像睡著了一樣。
張癩子的葬禮辦得很簡單,只有幾個親戚參加。碧莉站在人群後面,看著他的棺材被埋進土里,心里一點同情都沒有。她知道,這是他該受的懲罰。
晚上,碧莉回到老房子,坐在縫紉機前,把那件粉色的連衣裙放在台面上。突然,她听到一陣小孩的笑聲,是從窗外傳來的。她走過去一看,看見阿菊穿著那件粉色的連衣裙,站在月光下,笑著對她說“碧莉,謝謝你。”
碧莉揮了揮手說“阿菊,再見。”
阿菊轉身朝著遠處跑去,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月光里。
碧莉把奶奶的遺物都整理好了,把縫紉機留在了老房子里。她知道,奶奶和阿菊會一直陪著這台縫紉機。臨走前,她把那半枚紐扣放在縫紉機的台面上,旁邊還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奶奶,阿菊,你們安息吧。”
汽車啟動的時候,碧莉回頭看了看老房子,二樓的窗戶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閃著光,那是縫紉機的機頭,就像奶奶的眼楮,笑著對她說“碧莉,路上小心。”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桂花香,就像奶奶在擁抱她。碧莉笑了,她知道,奶奶和阿菊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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