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種邪乎事兒，說能劇面具里藏著寄生魂，但凡戴上面具的人，臉皮就會慢慢變成面具的模樣。這事兒，就從狄部長這兒開始說起。
狄部長在深夜的書房里，摩挲著檀木盒里那張能劇面具，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這面具是個落馬富商“進貢”的戰國古物，叫“生成面”，據說是日本江戶時代名匠做的怨靈面。你瞧那面具，赤紅底色上全是細密的裂紋，眼窩深陷，里頭嵌著貝殼磨制的瞳仁，下唇還裂了道細縫，似笑非笑的，看著就 人。那富商當時諂媚的聲音還在狄部長耳邊響呢“戴過它的貴人，最後都官運亨通……”
狄部長把面具往臉上一扣，一股冰涼滑膩的感覺裹住了臉頰，就好像深海里的怪物吸附在皮膚上。他趕緊揭下面具，瞅瞅鏡子，臉沒啥變化，就顴骨那兒還有點麻癢。他哪知道啊，這面具內層暗褐色的木紋里，全是歷代佔有者的血汗油脂，那可是怨念的溫床吶。
狄部長連著戴了三天面具，嘿，還真被破格提拔成文化局局長了。他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地講話，享受著閃光燈的包圍，可突然下頜骨一陣灼痛。回到家，他一看鏡子，右臉頰隱隱泛紅，毛孔大得跟橘皮似的。妻子還疑惑地問他是不是過敏了，他隨便敷衍了幾句，擦了點藥膏。
到了晚上，他做了個噩夢。夢里有個穿平安時代十二單衣的女人在雨中跳舞，頭發遮著臉，懷里抱著跟他書房里一模一樣的赤紅面具。那女人突然一抬頭，媽呀，面具居然長在她臉上！空洞的眼窩里淌下黑血，還喊著“還給我……”狄部長一下就驚醒了，再一看，面具正靜靜地躺在枕邊，裂縫在月光下還微微動了動。
升遷宴上，狄部長臉頰的皮膚開始發硬、變色。他強擠出個笑臉應付著，可那烈酒下肚，就跟鋼針扎在面部神經上似的。他跑到洗手間一照鏡子，嚇得差點沒暈過去。紅色斑塊都蔓延到鼻翼了，毛孔扭曲成一個個小漩渦，跟面具的裂紋走向一模一樣。
他趕緊瘋狂查資料，在一本泛黃的《能面考據》里看到“生成面，女怨靈所化，想戴的人得先‘開光禮’淨魂，不然就拿骨肉當飼料……”書里還夾著一張明治年間的黑白照片，一個武士戴著這面具，下半張臉跟面具都熔在一起了，嘴唇爛得骨頭都露出來了。
民俗學者早川綾找到了狄部長，她祖父以前是這面具的守護者。她指著狄部長臉上遮不住的赤斑，聲音都抖了“請把它還給我！‘生成’是怨靈進化的第三階段……再戴下去，您會變成新的‘橋姬’！”
狄部長一听，眼里頓時冒出一股戾氣。第二天暴雨夜，早川綾就死在了護城河里，警方說是自殺。狄部長站在辦公室窗前擦面具，手指踫到內層新沾上的血漬，突然面具“啪”地一下吸住了他的掌心，疼得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膚像蠟油一樣融化，跟木質紋理長到一塊兒去了。
狄部長臉皮跟面具的融合都蔓延到上唇了。他借口工傷戴上口罩，可實際上口罩下面的肌肉正被面具一點點吃掉。他驚恐地發現，面具里面居然浮現出早川綾的五官輪廓，那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在無聲地說“殺人者……”他發瘋似的抓撓臉，指甲都帶下了帶血絲的木質碎屑。
更邪門的是，面具開始控制他了。大半夜的，他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走到劇院倉庫，把一件平安風格的白色絹衣穿在制服里面。他往鏡子里一瞧，一半是威風的狄部長，一半是蠕動的赤紅鬼面，就跟地獄繪卷里的雙生修羅似的。
狄部長沒辦法，只好批準了“中日能劇文化交流周”。開幕式上，他作為主辦方戴著半臉面具上台。那聚光燈一照，面具突然瘋狂地吸他的血肉，疼得他耳朵里全是細碎的哀嚎聲，那是歷代被面具吞噬的人的聲音。汗水把絹衣都濕透了，可觀眾還鼓掌說“狄局長的能劇扮相真專業！”
散場後，他在化妝間吐得一塌糊涂，吐出來的東西里全是木屑和血塊。再看鏡子，面具蓋住的地方，眼珠都變成貝殼那樣慘白的光澤了，下顎骨凸出來，把剩下的人皮都撐裂了，分明就是“生成面”那猙獰的模樣。
公演的壓軸劇目《鐵輪》開始了。狄部長要演橋姬，得戴終極“般若面”跳舞。他哆嗦著拿起那張長著犄角的鬼面，突然早川綾的冷笑在他腦子里炸開了“生成之後……即是般若！”面具內層伸出好多木質血管，扎進他裸露的臉部神經。
鼓點一響，狄部長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跳到了舞台上。聚光燈下，觀眾嚇得瞪大了眼楮，狄部長根本沒戴道具面具，他的臉已經完全變成赤紅鬼面了，裂口一直裂到耳根，白森森的牙齒從木質裂縫里露出來。樂師使勁敲太鼓，每敲一下，他臉上的木紋就更深一分。
“橋姬之舞”到了高潮，狄部長的身體扭成了奇怪的弧度，喉嚨里發出男女混雜的尖嘯。面具跟顱骨都粘在一起了，每轉一圈都撕裂著新長出來的皮肉。他看見台下第一排，早川綾穿著染血的十二單衣，慢慢地抬起腐爛的手。
鼓聲一停，狄部長發出最後一聲慘叫。他雙手插進面頰的裂縫，在全場的尖叫聲中，把整張連皮帶骨的臉都剝了下來！鮮血濺滿了舞台，就剩下一具穿著官服的骷髏抓著一張滴血的赤紅面具，那面具里面，早川綾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警方封鎖劇院的時候，面具不見了。狄部長的辦公室被查封，檀木盒里就剩一灘腥臭的黏液。新局長上任第一天，在抽屜最里面發現一張便簽，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臉是租借的…期限到了…總要還的…”
三個月後，東京的古董拍賣會上，一張赤紅能面拍出了天價。買家掀開絲絨布，哎呀，面具眼窩里滲出了鮮血，貝殼瞳仁里映出他貪婪的臉。木紋深處，好像又有新的油脂慢慢滲進去了。
十年後，某市文化中心落成。剪彩的年輕市長那叫一個意氣風發。秘書遞上一份賀禮“京都收藏家捐贈的能劇古面。”檀木盒一打開，市長恍惚听見有女子在哭泣。再一看，赤紅面具靜靜地躺在那兒，裂縫像新傷口一樣，就像一張等著吃人肉的嘴。
窗外雷聲炸響，暴雨傾盆。市長鬼使神差地把面具往臉上一扣，那冰涼的感覺纏上臉頰的時候，他好像看見鏡子里有個穿西裝的骷髏，正從自己飽滿的臉上，慢慢撕下一張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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