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風在街巷里呼嘯著,像一頭饑餓的野獸。阿廬在當鋪里,正仔細地擦拭著那個銅質戥子。這東西啊,在當鋪里可是個寶貝,稱金銀啥的全靠它。
突然,“ 當”一聲,那雕花木門被夜風撞開了。緊接著,就听見“噠噠噠”,清脆的聲響傳來,原來是一雙三寸金蓮正踏著青磚地,一步步走進來。阿廬抬頭一看, ,一個穿月白旗袍的女人站在了櫃台前。這女人懷里緊緊抱著個紅木匣子,那匣子泛著一股說不出的怪光,就跟尸蠟的光澤似的,讓人心里直發毛。
這女人左手無名指是缺了的,她就用這只手按在匣面上,指甲縫里還嵌著暗紅絲線,看著別提多滲人了。女人冷冰冰地開了口“典當。”那嗓音,就像浸過冰水似的,冷得阿廬打了個哆嗦。
女人掀開匣蓋的一瞬間,一股怪味撲鼻而來,是腐肉混著檀香的味兒,阿廬差點沒吐出來。再往匣子里一瞧,並排著七雙繡花鞋,最上面那雙金線繡著並蒂蓮的,鞋頭鼓脹得厲害,鞋尖還滲出了粘稠的黑液。
就在這時,當鋪的老座鐘“當當當”敲響了子時的第三聲。阿廬剛想再問點啥,一抬頭,嘿,那女人突然就沒影了,跟憑空消失了一樣。阿廬心里直發慌,但還是壯著膽子抓起鞋拔子挑開鞋面。這一挑可不得了,半截腐爛的斷指正卡在鞋頭,指甲上殘留的朱砂,和那女人缺失的無名指一模一樣。
從那之後,阿廬的日子就沒消停過。有一天,她站在更衣鏡前,就瞧見那繡花鞋自己動了起來,還自動套上了她的雙腳。阿廬嚇得趕緊掙扎,一不小心就撞翻了博古架,清代的嫁衣“嘩啦”一下滑落,蓋住了鏡面。可這鏡里啊,卻浮現出民國的街景。
只見那個穿月白旗袍的女人被五個男人按在染坊里,那繡鞋上的金線生生勒斷了她的無名指。染缸里突然騰起血霧,阿廬這才發現,女人後頸有個梅花胎記,和自己後頸的一模一樣。
緊接著,染坊賬本從鏡中飄了出來,泛黃的紙頁上寫著“七月初七收甦繡娘尸首,肢解填缸”。阿廬伸手摸向頸後胎記,指尖沾滿了鏡中滲出的血水。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盤下的這間當鋪,原來就是染坊的舊址。再一看那五個施暴者的姓氏,嘿,竟和當鋪歷任掌櫃完全一致。
到了第七夜子時,“砰砰砰”,五具腐尸撞破了當鋪門檻。他們脖頸纏著染血金線,斷指處插著繡花針,這不就是當年施暴者的死狀嘛。阿廬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向染缸。到了缸邊一看,缸底沉澱的骨渣拼出了甦繡娘的臉。
這時候,染布機突然自己運轉起來,血水里浮起三百張當票,每張當票都押著甦繡娘身體的一部分。甦繡娘的虛影從鏡中跨了出來,冷冷地說了句“該還債了。”說完,三百根金線穿透了阿廬的四肢。當鋪的地磚裂開,露出染缸,五具腐尸正使勁把阿廬往缸里拖拽。阿廬一瞧,染缸邊緣刻著的鎮魂符,和自己的胎記形狀完全相同。
就在阿廬覺得自己要命喪于此的時候,嫁衣突然收緊,她在窒息中看見了前世的記憶。原來啊,她是甦繡娘轉世,胎記是當年被活埋前刻下的詛咒。五任掌櫃都是轉世的施暴者,她這世重開當鋪,就是為了聚集怨氣完成復仇。
染缸里的血水漫過脖頸時,阿廬咬著牙扯斷嫁衣金線,刺入胎記。這一刺可不得了,三百張當票在血水中燃燒起來,五具腐尸發出當年施暴時的慘叫。甦繡娘的斷指從繡鞋中飛了出來,帶著金線把腐尸縫成了一個血肉燈籠,掛在當鋪梁上隨風搖晃,那場面,別提多嚇人了。
黎明前的當鋪,突然響起了織機聲。阿廬定楮一看,三百張當票的灰燼拼成了完整的甦繡娘。甦繡娘對著更衣鏡梳好發髻,把染血金線穿進繡花針。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雕花窗時,阿廬發現自己的雙手變成了透明的,甦繡娘走上前,把繡鞋套上她逐漸消散的雙足。
甦繡娘輕輕低語“因果了結。”話音剛落,當鋪化作青煙消散了,原地只留下七雙繡花鞋圍成圓圈。鞋頭的並蒂蓮開得正艷,每片花瓣都裹著截晶瑩指骨,在晨光中折射出三百道血色虹影。這場恩怨,也就此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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