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有這麼個故事,跟一個叫和路雪的姑娘有關。這姑娘站在山崖邊,望著霧氣里隱隱約約的村落,心里頭五味雜陳。
十年前她離開這兒的時候,她爹那枯樹枝似的手緊緊攥著她,跟她說“永遠別回白蛇溝。”可她呢,還是回來了。為啥呢?原來她母親臨終前塞給她一枚刻著蛇紋的骨哨,還斷斷續續說了句“後山的蛇骨坑”。
山風“呼呼”地刮著,還帶著腐葉那股子腥氣。和路雪摸著頸間的骨哨,突然就听見腳下碎石“咕嚕咕嚕”滾落的聲響。她低頭一瞧,好家伙,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蛇正盤在石縫里,那豎瞳泛著幽藍幽藍的光。這顏色讓她一下子就想起母親咽氣時驟然擴散的瞳孔。
“外鄉人?”一個沙啞的聲音冷不丁冒出來,嚇得和路雪往後退了半步。只見樹影里走出個佝僂老婦,裹著件褪色的靛藍布衣,手里竹籃裝滿了暗紅的漿果。老婦咧嘴一笑,露出焦黑的牙齦,說“白蛇溝的果子可不能隨便吃,吃了會變成蛇的祭品。”
和路雪接著往前走,到了村口的槐樹下,那兒聚著幾個曬太陽的老人。可這些老人一見到她,就跟見了瘟神似的,撒腿就躲開了。和路雪沒辦法,只好掏出骨哨。這時候,最年長的趙阿公顫巍巍地開了口“你爹偷了蛇仙的骨頭。”
原來啊,二十年前一場暴雨沖垮了後山,露出一具卡車那麼大的蛇骨。村民們把蛇骨砸碎分著吃,說能治百病。只有和路雪她爹偷藏了塊頭骨。當天夜里,就有人看見白霧順著門縫鑽進他家。第二天,和路雪她媽生下個女嬰,就是和路雪,渾身長滿銀鱗,接生婆剪臍帶的時候還被咬斷三根手指。
趙阿公渾濁的眼珠盯著和路雪頸間,說“那孩子就是你,蛇仙留了標記,要收走魂魄抵債。” 這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淒厲的慘叫。大家趕緊跑過去一看,村民李二狗正蜷在自家院里抽搐,皮膚下凸起無數游走的鼓包,眨眼間整個人就像被抽空的蛇蛻,只剩張完整的人皮。
到了晚上,月光把後山的亂石堆都染白了。和路雪攥著鐵鍬,“吭哧吭哧”地瘋狂挖掘。腐臭的泥土里漸漸露出森白的碎骨,每塊都刻著扭曲的紋路。她突然想起母親總在深夜摩挲骨哨,說這是“蛇仙的經文”。
“你想知道真相?”白日里的老婦鬼魅一般出現了。她指尖撫過碎骨,那些紋路竟像活物一樣游動起來。和路雪這才驚覺,老婦衣擺下空蕩蕩的,根本沒有雙腿,只有條布滿傷痕的蛇尾。
老婦恨恨地說“當年他們敲碎我的脊椎,把毒牙磨成粉喂給孕婦。那些嬰孩本該成為新祭品,直到你父親藏起我的頭骨……” 這時候腥風“呼呼”地刮起來,無數白蛇從石縫里鑽出來,纏住和路雪的腳踝。老婦的指甲劃過她頸間,說“現在該還債了。”
就在這危急時刻,骨哨突然發出尖銳的嗡鳴,和路雪眼前閃過零碎的畫面暴雨夜的父親跪在蛇骨前,用刻刀在頭骨刻下禱文;母親抱著襁褓中的她,將骨哨浸入摻著銀鱗的血水;每塊碎骨上的紋路拼接成古老契約——以血脈為引,換二十年安寧。
老婦的蛇尾絞緊她脖頸,惡狠狠地說“你以為偷藏頭骨是善舉?不過是延緩詛咒!” 銀鱗從和路雪皮膚下瘋長,疼得她直咧嘴。不過劇痛中她摸到老婦尾部的舊傷,記憶像潮水一樣涌來二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刻完禱文後,用鐵錐生生剜掉了蛇仙的毒牙。
和路雪喘息著掰開蛇尾,說“你要的不是復仇,是拿回被禁錮的仙骨。” 話音剛落,月光突然暗下來,整座山的蛇骨“嗡嗡”震顫。老婦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嘯,銀鱗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腐爛的血肉。和路雪瞅準機會,把骨哨刺入對方七寸,腥臭的黑血“噗噗”地噴涌而出。
黎明時分,和路雪站在坍塌的蛇骨坑前。晨霧裹著零碎銀鱗在她周身打轉,昨夜刺入骨哨的右手已經變成半透明的蛇鱗狀。
趙阿公帶著村民跪在山腳,說听見整夜的蛇嘯與雷鳴。和路雪摸向頸間,骨哨不知啥時候嵌進了鎖骨,那冰涼的觸感直透心髒。
她望著掌心游走的藍光,輕笑一聲說“蛇仙的詛咒不會終結,但可以轉化。” 山風“呼呼”地卷起滿地蛇蛻,霧靄中隱約傳來嬰兒啼哭。二十年前被獻祭的怨靈,此刻正化作銀霧滲入每個村民的口鼻——他們會用余生孕育新的蛇種,直到血肉與山巒同朽。
和路雪就這麼走進晨霧深處,身後蜿蜒的鱗痕在陽光下閃著幽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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