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帳外傳來腳步聲,羅猛掀簾進來,甲冑上還沾著塵土。他是跟著羅捷一起伐吳的,性子最是直爽,見羅捷臉色不好,趕緊道︰“大皇兄,吾听說了!五皇兄真能耐!率先滅了曹魏,取得了先機。不過……大皇兄也不用太過傷心,不過是太子之位,輸了就輸了,不管什麼說,他也是咱們兄弟,無論誰為太子,都是自己人。”
羅捷看著這個六弟,突然笑了︰“汝倒想得開。”
“本來就是嘛!”羅猛撓了撓頭,露出爽朗的笑,“吾母妃說了,吾這輩子就適合耍槍弄棒,當太子多累啊!大哥汝回洛陽也好,吾隨汝一到回去,咱們兄弟倆喝幾杯,吾給汝講講怎麼贏了烏桓射雕手!”
羅捷拍了拍他的肩,眼底的郁色散了些。帳外的風卷著水汽吹進來,帶著江南特有的濕潤,他望著遠處的水寨,突然覺得心里松快了——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被“嫡長”兩個字困住。
與此同時,幽州的燕軍大營里,羅裕正對著一幅繡品發呆,那是劉穎的畫像,這時,張遼捧著一則情報走進來,臉色復雜道︰“二皇子,五皇子……已經滅了曹魏,現如今已經班師回朝。”
羅裕手里的畫像“啪”地掉在地上。他僵了半晌,才慢慢撿起,指尖摩挲著繡得歪歪扭扭。他抬頭時,帳外的落日正沉在遠山後,把半邊天染得像打翻的胭脂,卻暖不透他眼底的涼。“知道了。”他聲音很輕,像怕驚動了什麼。心中想著父皇的誓言,誰領先完成任務,得分最高,誰就是太子,便可娶劉穎。想著這些,心中一陣失落
跟在後面的徐庶走進來,見他把荷包往懷里塞,心中自然明了,嘆了口氣道︰“二皇子,勝負乃兵家常事。汝在幽州攻打燕國,雖然未能攻入燕國都城,剿滅燕國,也算大功一件……”
羅裕自嘲的說著,二位就不要安慰吾了,吾的確不如五弟,此刻,吾心意亂,無心戰死,不再適合領軍作戰,以免做出錯誤的決定。所以,吾意“此番戰事暫且便交給二位,等候父皇的命令。”
徐庶聞言,知道再勸也沒有任何作用,于是說道“二皇子心系將士們的安危,吾等十分佩服,吾等定不會讓二皇子失望。”
羅裕隨即心情低落的揮了揮手說道“汝等下去吧,過兩日吾便離開回洛陽。”
張遼和徐庶對望了一眼,隨即行禮,告辭而去……
時值暮春,洛陽城東的庭院里楊柳垂絛,階前的牡丹開得正盛。關羽身著一襲皂色錦袍,背對著院門坐在青石案前,手中《春秋》的竹簡已被摩挲得發亮。他面色如陳年紅棗,五綹長髯垂至胸前,每根須髯都梳理得一絲不苟。听到院外熟悉的腳步聲,他並未抬頭,只是指尖在“鄭伯克段于鄢”的字句上微微一頓。
“父親!”關平的聲音帶著難掩的急促,青衫下擺還沾著些許塵土,顯然是一路疾奔而來。他站在父親身後丈許處,胸口因喘息起伏著,“方才錦衣衛的兄弟透信,曹魏……曹魏敗了!”
關羽翻竹簡的手輕輕一抖,幾片竹簡踫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沉默片刻,指腹捻過鬢角的白發,緩緩道︰“敗了?在哪敗的?”
“在青州臨淄!”關平往前湊了兩步,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說道“臨淄城破之後,曹操在眾將的奮力廝殺之後,突圍出去,不過在斷龍道被羅彥的兒子羅凡堵住,羅凡一人對戰夏侯兄弟、曹休和許褚,交戰一百回合,羅凡斬殺夏侯兄弟,曹休與許褚受傷。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听說曹營里的司馬懿、許褚都被擒了,就連戲志才……也沒能走脫。”
案上的銅爐正燃著安神的檀香,煙氣裊裊繞過關羽的長髯。他忽然抬手撫須,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道︰“,那羅凡倒是英雄,既然能以一人之力對戰曹魏四將,有機會到時想和他過過手。”隨即又詢問道“那曹孟德呢?”
“也被擒了!”關平的聲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壓低,“不過羅凡沒把他關進囚車,听說還用馬車載著,依舊以天子之禮對待,眼下正在來洛陽的路上。”
關羽將竹簡輕輕放在案上,終于轉過身來。他那雙丹鳳眼此刻眯成一條縫,眼角的皺紋里藏著半生的風霜說道︰“曹操也是一代梟雄,如今竟也落得這般境地。”
關平見父親神色松動,趁熱打鐵道︰“父親,曹魏一滅,燕國的袁熙、東吳的孫權,還有咱們荊漢的陛下……怕是都撐不了多久了。羅彥沒虧待咱們,不如……”
“住口!”關羽猛地一拍石案,案上的青瓷筆洗震得跳了起來,“關某生為漢臣,死為漢鬼!且能為此而動心?”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兒子惶惑的臉上,語氣稍緩,“汝可知那羅彥為何不殺吾?他是想讓天下人看,他羅彥能容下吾這敗軍之將。可他越是寬厚,吾越是不能忘本。”
關平垂手而立,喉結動了動道︰“可荊漢……荊漢如今也元氣大傷,又同時面對兩路大軍進攻。上月吾托人打听,說陛下為了籌糧,連宮里的銅器都熔了……”
關羽閉了閉眼,長髯在風中微微顫動。隨即說道“天意如此,由他去吧。”他重新拿起《春秋》,竹簡在手中沉甸甸的。
…………
押送曹魏降臣的隊伍正行至滎陽地界。趙統勒住馬韁,回頭望了眼隊伍中段的烏篷馬車——那是特意為曹準備的座駕。車簾被風掀起一角,他瞥見戲志才正掀著簾子向外張望,那雙總是眯著的眼楮此刻睜得極大。
“先生在看什麼?”曹操的聲音從車座內側傳來。他正靠著軟墊假寐,玄色錦袍上還留著官渡戰場上的血漬,只是已被仔細擦拭過,留下淡淡的褐色痕跡。
戲志才放下車簾,指尖在車窗的木稜上輕輕敲著道︰“陛下請看,這路邊的田埂。”他指著窗外,“此前咱們濮陽城外的麥田,這個時節該是青黃不接,可這里卻是透露出一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