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鬃最近很煩躁,大巫師讓他根據族長提出的想法,來擬定部落的一些族規,他主要負責擬定部落各個工坊應一起遵守的規定。
這個方面,他並沒有太多接觸,屬于一片空白。不過大巫師給其他人分配的任務,也差不多同樣的難度,現在只能先去收集和初步擬定,最終決定權,還需要大巫師和族長定奪。
回到自己的任務上,這件事的重要性,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自己覺得根本沒辦法去做好。
族長是怎麼想的?族人們怎麼想的?每個工坊里面的需求是什麼?擬定的規定是否合理?會不會跟其他法條有沖突?……
這些問題一日不解決,他就算能把部落的規定都給定下來,也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能不能用也很難說,況且對于想象部落規定這件事,他的想象力本身也非常貧乏。
擬定的規定能不能用、好不好用,肯定還是需要經過不斷地思考、辯論和假設的。正如大巫師所說,這種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搞出來的,更不是靠一兩個族人,能夠編寫出來的。
除了熊洪族長,任何人都沒有這個能力。
“對啊,族長,這個提議是他提的,族長肯定有辦法的。”
彘鬃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懊惱地跺了跺腳。他早應該想到,無論是審判樹根,還是決定編寫部落規定,亦或者是組建新的巡捕、審理、裁決和條規編撰的新部門,都是由熊洪建議並實施的。
在實施過程中,自然也少不了族長的指點。
而自己這兩天只顧著躲在藏書院,去翻樹根的判決了,卻完全忘掉了族長,一個什麼都會的族長。
再者,熊洪族長也說過,有些事情,需要去做,才能發現其中隱藏的秘密,光靠臆想,是很不現實的。
“唉?彘鬃怎麼突然離開了?今天不編了嗎?”
同隊編寫的成員,看到彘鬃跳起來給了自己兩下,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感到很奇怪,這幾天,彘鬃幾乎就住在了藏書院。
“不知道啊,可能是太煩了,出去走走吧,我都想出去走走了……算了,我們還是再看看這條行不行吧?我總覺得有一些問題。”
“好。”
來到宗廟門口,彘鬃激動而火熱的內心,也重新恢復了理智,現在也沒有拿出什麼成果,就這樣去找族長,會不會被族長訓斥?
正猶豫著,白茅出現在宗廟門口,看到鬼鬼祟祟的的彘鬃,也不覺得驚訝,便跟他打了個招呼,“你來了啊?那就跟我去見族長吧,正好他今天剛剛忙完。”
彘鬃很是驚訝,臉上的神情也非常錯愕。
“族長知道我要來找他?”
“我也不知道,族長說的,這兩天你肯定要來找他,具體的原因,你進去自己問他吧。”白茅搖了搖頭,隨即說道,“走吧,早點談完,讓族長早點休息。”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彘鬃跟在白茅後面,進入了宗廟里。
宗廟里,除了族長之外,大巫師、石雪隊長、熊雨熊欣隊長、熊大、熊角等人,都已經聚在這里了,看桌子上的茶,看來大家到來有一會了,這讓彘鬃更加緊張了。
熊洪抬眼看了看彘鬃,看到彘鬃行禮,微微頷首,用下巴示意他坐在空位上,繼續听著熊角的匯報。
“……就比如,我們紡織坊,跟熊山他們的冶煉坊,做的事情完全就不是一樣的,自然也不應該用相同的規定去讓我們遵守吧?”
熊角有些不滿意,听她的陳述,應該是制定部落規定的時候,把冶煉坊和紡織坊的規定列成一樣的了,這才讓她有這些言論。
可現在各個工坊的規定,自己還沒有擬定呢,她怎麼會來說這些?
“族長,大巫師,你是知道的,我們紡織坊干的活,雖然沒有冶煉坊重,但需要的時間也不比他們少,紡織出一匹布,要做很多事情,很多族人幾乎都是從早忙到晚,一刻時間都沒有閑下來。”
熊角憤憤不平,“為什麼給紡織坊核算每月銅幣補貼的時候,就比冶煉坊低五個銅幣?就因為我們大部分都是女性族人嗎?”
“熊角!不得亂說!部落何時因為男女而劃分不同的規定了?再者,每個工坊才開始給族人銅幣,用以激勵,這些數額,是根據工坊的產量而來的,並不是部落規定。”
熊大和熊角從小的時候關系就非常好,在籌備武備訓練隊的時候,熊角還幫助熊大緊急提供了一些服裝,對此熊大一直很感激。
但熊角此時說的話,明顯有些賭氣的成分,還存在挑動部落工坊間矛盾的嫌疑,跟她關系好的熊大,自然要幫助他解釋清楚。
熊洪擺了擺手,正準備說話的熊大和爭辯的熊山,將要說的話卡在了嘴邊。
“熊角你說的問題,我們都知曉,熊大說的不錯,發放銅錢補貼,並不是部落嚴格的規定,在部落的工坊中,有些是發的,有些沒發,有的發的多,有的少,這些都很正常,我想每個隊長也知道原因。”
在熊洪看來,除了種植隊和養殖隊,最為重要的就是冶煉坊。
它給部落提供了大量的金屬工具,極大增強了部落的生產力,可以說,要是沒有這些工具,熊部落絕不會有現在的規模和實力。
而從權重方面來說,紡織坊的確是沒有冶煉坊重要。
不過既然都是部落的工坊,自然也不會去區分重要不重要的,至少部落的這些隊長,都知道各自負責的事情。
“有爭議是正常的,今日我們討論的,就是部落的族規問題,什麼方面的規定都可以提,不過在會後,我希望諸位不要將還沒有決定的東西傳到其他族人耳中,更不要自己去相信。”
眾人連忙點頭稱是,部落的謠言,基本上都是因為口口相傳而形成的,有時候一件好事,傳著傳著就變成了壞事。
對此熊洪深有體會。
“熊角,我們現在討論的,是部落的規定,是大家都要遵守的東西,而不單單是給族人的福利,這點你們都要搞清楚,千萬別弄錯了。”
熊洪嘆了一口氣,眼前這些隊長,還是有些分不清楚部落的規定和福利待遇之間的區別,經常在商討中混為一談,讓熊洪很是頭疼。
“換句話說,我們現在討論出來的東西,如果通過的話,就需要部落去強制執行,任何人都不得去違背;而你剛剛說的工坊福利,則根據你們工坊的具體情況來發放,從來沒人說,你們紡織坊就非要比冶煉坊少五個銅幣。”
“要是紡織坊的產量突然增加很多,外部對麻布的需求變高,也不是不能加銅幣。”
彘鬃若有所思,族長的說法給他提了一個醒,部落的法規,必須是嚴格的、不可輕易改變的,而在此基礎上衍生出來的規定,從強制性或者重要性來說,就低了很多。
比如部落規定,各個工坊在生產中挑選合適的族人來參與生產,任何族人若無正當理由,是不能拒絕的,因為這是部落的基本規定;而在生產中,這個族人干什麼、怎麼干,除了隊長有決定指揮,其實族人也可以根據自身情況去申請。
爭吵持續了一會,彘鬃滿腹疑惑,也只能靜靜地听著,這里他年紀最小,處理事務的經驗也是最少的,故而這些隊長們在爭辯的時候,自己只能偷偷地想一想自己要做的事情。
“彘鬃,你來說說,這兩天編寫部落法條的過程中,遇到什麼困難了?”
彘鬃正神游天外,突然听到族長叫自己,立馬嚇了一個激靈,好在他反應算是比較迅速,只停頓了一會,便說道,“族長,我所發現的問題有三個。”
“哦?這麼多?說來听听。”
熊洪原本以為彘鬃只是來旁听的,不過此時听到彘鬃說有三個問題,便饒有興趣地看著彘鬃,“說說看。”
“第一,我們現在編寫的法條,只是我們根據自己的想法來寫的,到底是不是適用于部落,能不能讓族人們遵守,很多法條都沒有講清楚,這就很容易造成混亂。”
“比如,熊部落在種植方面,規定要收取其他部落五成至三成的收成,但收取是按照所有土地進行收取,還是按照新增的土地進行不同的收取,目前還沒有明確。”
“而且,這個規定要是別的部落因為某些原因無法執行,那又該如何去應對,也沒有提到過。”
熊洪想了想,這倒是好理解,彘鬃的意思,就是沒有調查的情況下,就拍腦袋制定規則,很容易脫離實際。
“其二,我總覺得我們現在費盡心思擬定的法條,很快就不適合用了,”彘鬃搖搖頭說道,“故而我們擬定法條的時候,應該去擬定那些不會輕易變動的部分。”
“比如族長之前提過的,部落的土地,全部歸部落集體所有,這個就很明確,而且也基本上不會變化。”
熊洪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這也是他關于部落法規的第二點考量,就是規定的制定,需要有個基本的準則,其余的衍生規則,都要在這個基本準則的基礎上,讓大家都能接受。
“其三,我們的法條大部分都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才開始制定的,比如這次樹根的事情,很多地方我們都沒有想到過,故而他在做了這些事情之後,部落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熊洪明白,他說的,就是法條制定,還需要具有一定的前瞻性。
眾人听完都點了點頭,正如彘鬃所說,此次部落內部差點爆發的沖突,其實從現在來看,很多地方,都可以提前制定相關的規定來避免。
比如雜肆里面和飯堂里面,既然都有黍米酒出售,那是不是就應該停掉其中一個?
還有就是居住的地方,每棟樓的負責人,總要清楚自己管理的族人去了什麼地方吧?
另外就是對新老族人的管理了,部落應該很早就發現了新老族人間的矛盾,只不過一直沒有相應的反映途徑,這才讓矛盾愈積愈深,最終變得無法調和。
要是有規定,部落族人受到欺負該找誰,怎麼樣去解決,想必也不會這樣嚴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