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談了一會,在寒風中感覺到有些冷了之後,才反應過來,這還是在房屋外,便約定過幾天休息的時候,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約定好時間之後,兩人便分開了。
熊杰看著遠去的羽飛背影,齜著牙揉了揉被撞擊的肩膀,這個家伙也就大半年沒見,沒想到如今變得這麼壯實了。
被撞擊的肩膀此時有些酸痛,但也沒有什麼大礙,經過這麼一撞,熊杰的腦袋倒也清醒了不少,不打算在外面瞎逛,便回到了明觀院,點起油燈,繼續想著怎樣提高績線的效率來。
“咦?”
熊杰脫下麻布外套,這才發現衣服上面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斷裂的麻線卷曲翻轉著,讓整個外套變得難看了很多。
心疼啊!這一件厚麻衣,中間夾著一些亂麻和羽毛,防風的效果非常好,僅次于獸皮制成的皮衣,沒想到就這樣被劃破了。
要是換成銅幣的話,至少要150銅幣。
不過此時熊杰倒也沒有繼續糾結外套的損壞,因為他突然發現,麻布的斷裂面附近,有很多根長長的縴維,被什麼東西給勾了出來。
熊杰見過紡織坊對麻布的裁剪,正常來說,要是用剪刀這些鋒利的東西來將布匹剪開,切口處會非常平滑,不會像這樣到處都是線頭。
這種破損的布匹四周,明顯就是被什麼東西掛住或者踫到硬物給劃開的。
“這些線頭?”
油燈下面,亮度並不算太亮,但熊杰依舊可以分辨出,破口位置的麻縴維,原本經緯分明的紗線,此刻已經被什麼東西給扯了出來,變得雜亂無比,即便是被捻過很多道的紗線,也有一些被勾成了幾根單縴維的樣子。
這個口子,是什麼時候產生的?
熊杰短暫思考,突然想到,剛剛跟羽飛撞了一下,搞不好身上的衣服,就是因為這次撞擊才被劃開的。
果然,在外套上面,還找到了幾個掛在衣服上面的果子。
這種果子熊杰很是熟悉,畢竟部落周圍的荒郊野外,幾乎到處都能見到田間地頭生長的這種東西。
這個長的像紡錘一樣的果實,按照熊洪族長的叫法,叫做蒼耳子,最近傷病坊在研究預防和治療傷風的藥物,可能這些藥能夠派上一些用場吧?
熊杰猜想的沒錯,羽飛從原來的倉庫中,就是要把這些當初整株收割下來的蒼耳給搬回傷病坊,而在羽飛的師傅熊姜看來,這些蒼耳子,也是可以用作制藥的。
畢竟當初在熊洪當上族長之前,部落里有族人在春秋季節被風吹的流鼻涕了,就用這種蒼耳子給搗爛,然後放到嘴里吃下去。
不過能不能治病,這是傷病坊的事情,熊杰更關心,這種種子是怎樣把身上的麻縴維給勾出來的。
幸運的是,在這些破口周圍,還有一些蒼耳子掛在上面。
“這線頭……好像是績線坊那邊,績開的麻絲啊!”
熊杰想到這里,立馬腦海中靈光一閃,隨即將蒼耳迅速摘下來地握在手心里,然後來到桌前,趕緊將這個有些異想天開的想法給寫了下來,字跡非常潦草,甚至連熊杰自己,都有些不認識了。
他是真怕忘記了,被績線這個問題困住許久的熊杰,看著手中的蒼耳子,仿佛看到了刺破夜幕的晨光。
“……你的想法很是奇怪,不過,未嘗不能試一試。”
將想法寫了出來,又仔細在腦海中模擬了一遍自己的設想,熊杰便帶著興奮又擔心的心思,找到了還沒有睡覺的熊洪。
而熊洪听到熊杰有了初步的頭緒,也從床上坐起來,穿上衣服,連忙詢問熊杰具體的內容。
“是的族長,我覺得可以一試,總比什麼也不做要強,而且這些東西準備起來也非常快,耗費不了什麼時間,我這就去叫師傅起來,或者叫幾個木匠跟我去木工坊。”
熊杰看著興奮的滿臉通紅的熊杰,他身上連一件厚外套也沒有穿,只揣著一張紙就從明觀院跑到宗廟里,此刻手上都凍得通紅了,當然,也不知道是興奮的還是凍的。
“不用你去叫,我已經讓護衛去喊他們了,”熊洪從屋外的爐子上端過茶壺,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自己也取過幾根松針,泡到水里,“你先好好歇歇,想一想怎樣跟熊木他們解釋。”
熊洪此時也冷靜了下來,雖然熊杰的發現只是一個猜想,但他仿佛想到後世在處理棉麻縴維時,好像有一種機器叫做梳麻機?
雖然不太清楚這種機器的具體工作原理,但名字中含有一個梳字,是不是說明,這種機器,就是為了將麻縴維或者棉縴維給梳理整齊,達到可以紡紗的要求呢?
熊洪看著手中的蒼耳子,也想到了這一點。
如果說有這樣的一樣東西,可以從麻布里面將麻線給勾出來,那是不是可以這樣說,也可以從麻皮里勾出麻線?這不就是相當于績線工作中,撕扯麻縴維的過程嗎?
後世無論是麻紡還是棉紡,甚至是毛紡,只要是跟縴維紡紗有關的,大量的準備工作,都是由機器完成的,所以,將這些原料變成紗線的過程中,肯定是可以用到機械機構的。
而熊洪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手撕麻絲,變成用機器或者工具來進行。
一卷麻縴維很快就被放到了宗廟里,聞訊而來的幾個隊長,圍坐在長桌前,看著熊洪用一把梳子,將一束麻皮仔仔細細地給梳理起來。
“好像不是這樣……”
雖然梳麻機中有個梳字,但畢竟不是跟梳頭發或者給馬匹梳毛一樣簡單。梳麻機的主要作用,將雜亂的麻縴維轉化為均勻、平行、潔淨的連續麻條,為後續紡紗奠定基礎。
當然熊洪也不知道,只能拿著木質的梳子,徒勞地在桌子上梳理著麻縴維。
“好像沒什麼用處……”
周圍幾個隊長的竊竊私語,讓熊洪有些難堪,原本是熊杰想要跟他簡單說一下自己的發現的,沒想到族長直接叫人把熊木,以及跟紡織有關的隊長都喊了過來。
還沒等熊杰發揮,族長居然自己上了!
當然,這效果……
“還是有些用處的!”
熊杰眼尖,當先發現,原本一束麻縴維,雖然看起來比較整齊,但還是卷曲的居多,手工績線的時候,就怕這種卷曲的,容易打結不說,還很可能從中間斷裂。
而用木梳子梳過幾遍之後,麻縴維要比之前顯得更加蓬松,而且很多斷掉的縴維或者長度不達標的縴維,也卷在梳子上,只要將這些目前無法使用的雜亂縴維給取下來,剩下的縴維,就是符合績線要求的麻縴維。
就算沒有後續的處理,光靠這簡簡單單的梳幾下,就能節省不少的時間浪費,畢竟績一根短縴維所耗費的時間,要比績一根長的,要多花一倍的時間。
用梳子梳過之後,麻縴維便變成了一縷一縷的,甚至很多地方已經出現了單縴維,如果是手工績線,只要從中抽出一根,再跟另一根連接捻到一起,就可以纏到短木棍上面了。
“這只是木梳的作用。”
熊洪看了一眼熊杰,也多虧了他,才沒有在眾人面前繼續尷尬下去,而有了熊杰的發現,族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紛紛圍在桌子旁,伸著脖子,看熊洪繼續往下梳。
“你們看這些蒼耳子,上面是不是有很多又尖又小的鉤子,就是這些鉤子,將麻布上面的絲線給勾了出來!”
熊杰捏著一個蒼耳子,指著上面的細密的鉤刺,“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能不能也用鐵針做一個差不多的東西,然後用來把這些麻匹給放上去,把要用的麻絲給分離出來。”
熊木當先反應了過來,這種設想雖然有些不合常理,但部落的重大發現和發明,哪一個符合過常理?
“不錯,而且我覺得在績線之前,還可以將麻皮給打松,用這樣的東西,的確可以做到手工績線同樣的結果,而且速度更快,改進起來也更方便。”
熊木一指蒼耳子,“這可以看做是在一根木棍上,四周都布滿鐵鉤,要是我們把這個木棍裝在輪子上,讓它轉起來,處理麻皮會不會更方便或者更快一些?”
“是這樣,不過有個問題,如果這些棍子把麻絲給勾住了,旋轉起來的話,那這些麻絲不就纏到這些棍子上了?”熊角雖然對木工坊以及明觀院的“技術”非常信任,但這種很明顯會出現的問題,她還是有些看法的。
“相反,我倒是覺得熊洪族長這種梳理麻皮的辦法有些用處,只要梳理過幾次,這些麻皮就更容易被分開,我們手工績線就更快了。”
“可是,手工績線雖然快了一些,但對整個織布坊來說,還是太慢了,一整天下來,一個族人也就差不多績上半斤的麻絲,而一匹麻布有多少斤?”熊木卻表示反對,他說出的理由倒也很充分,
“整整有25斤!”
“也就是說,就算不去紡紗,要想織上一匹麻布,也至少需要50個族人一整天不斷地去績線。”熊杰也明白熊杰此時的目標,就是要爭取族長的支持,“這樣一來,部落那麼多閑置的斜織機,還需要等多久?”
“我覺得 ,不妨試試看,不然太可惜了。”
熊洪對紡織坊還是有些了解的,前端的織布機、紡紗機,速度都已經越來越快了,績線停留在手工上的確不合時宜,就像熊木所說的,試試看再說,哪怕不成功,也只是證明了這條路走不通。
“好了,都不要吵,”熊洪想了一會,便制止了還想繼續爭吵的族人,“這些東西原理大家應該都有些了解了,那老規矩,木工坊和明觀院,抽調部分有經驗的老手出來,這段時間,就想辦法,按照蒼耳子和梳子的原理,把績線的生產速度給提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