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州郡。
井店縣。
戰爭的破壞,往往是毀滅性的,昔日博州有名的小鎮,如今已經蕭條了。
有道是,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宋軍的劫掠,直接讓這座百年小鎮成了無人之地。
昨夜,梁國大將趙東金,在此地被上官定方擊敗,
梁營的大量輜重、草料,全便宜了趙軍。
輔兵在清點物資登記造冊,後營則在尋找木材,最近建棚子的任務中,能用的都帶走。
趙軍的後營、輔兵,擁有良好的組織力,
在戰場上,他們是半獨立存在的,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出動兵馬。
這導致趙軍後勤部隊,擁有強大的主觀能動性,
他們會想盡辦法掠奪戰場資源,減少後方壓力。
幾乎在上官定方出兵的同一時間,趙軍後勤曲將也帶著人手出發了。
他們將要接受俘虜、糧草、牛羊牲畜,
甚至甲冑、皮革、衣物,總之一切有用的東西,他們全部帶回去。
說來,昨晚還挺熱鬧,
輔兵後營注意到,井店縣爆發了一起惡劣事件。
引得不少人圍觀,遺憾的是,雙方沒有打起來。
北疆山林子弟許阿敏,跟十四營旅將嚴莊,就俘虜問題發生了矛盾。
雙方為了爭功,惡語相向,甚至要上升到武斗。
好在十二營統領上官定方在,否則,許阿敏又要遭殃了。
因為是個人都知道,他打不過嚴莊。
烈日當空,
大地炙熱。
即將北上的輜重隊伍,有氣無力。
俘虜們趕著馬車、牛車,有的則是挑著擔子。
惡劣的天氣下,趙國監軍慵懶的跨在馬匹上,不想離開遮陽大傘半步。
“噠噠噠噠……”
數千梁軍俘虜,蜿蜒如蛇,北上清河郡。
在隊伍的末端,有一小山坡。
小山坡下,趙國山城的少年子弟,程伴先跟焦無功等,
扶劍跨馬,在旗幟瀟瀟中,送別湘子等幾百梁軍。
此刻,臉有紅斑的農家漢子,已經脫去了深藍色的甲冑,
他換上麻黃短衣,肩膀挑著擔子,
雖然成為了俘虜,可他還是笑呵呵的望著昨日才相識,卻對他有救命之恩的趙軍兵卒。
“湘子,去了易州好好干,有三年,你就回家了。”
“你特麼腦子有泡啊,湘子他是左神軍,起碼得五……”
程伴先的話被焦無才打斷,可惜後者話一出口,才知道程瞎子的好意。
井店縣道,熱浪滾滾,趙軍即將拔營。
但穿戎衣都是折磨,更何況這會他們還有甲冑。
馬匹帶著鼻息,躁動的踏步,被騎術精湛的北疆少年們安撫好。
某一刻,前方趙兵監官在不耐煩的吼叫,
程伴先等人知道,湘子等俘虜,該要啟程了。
“嘿嘿……五年也很快,咱沒死就是萬幸了。半仙、焦無功,我們走了。”
“以後有機會,再叫咱娘做米餅給你們吃。”
青山看不厭,
流水去何長。
湘子跟胡狗挑起扁擔,一步三回頭,揮手跟北疆的少年們道別。
回想昨夜,凶險萬分,
要不是這些樹蔭下的少年趕來,及時勸降,湘子就要被那個趙國猛將殺了。
為了這事,樹林里的趙國兄弟們,似乎跟那個猛將發生了矛盾,
也對,這軍功不好算!
湘子等人被勸降,這人頭功績,到底是算給包圍部隊,還是算給勸降部隊?
雙方因為俘虜和軍功的問題,差點大打出手。
春天的泥土,
因為濕潤黏腳,而遭人記恨。
可九月的大暑,
想要這些泥水,卻也找不到。
湘子踩著全是灰塵的土路,跟著嗆得人咳嗽的隊伍,緩緩前進。
走過一處小坡後,臉上有紅斑的湘子再也忍不住了。
他熱淚盈眶,高高揮手,最後看了一眼萍水相逢的朋友們。
“湘子,別傷心了。五年一過,咱們還會再見的。”
“嘿嘿……應該吧,應該……”
胡狗雖然看著精明,但實際很愚蠢。
湘子一眼就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已經不可能再見面了。
此刻一別,就是今生最後一眼。
昨夜那支沖鋒陷陣的騎兵何等威猛。
金戈鐵馬,大盾長槊,強弓勁弩,簡直就是關外虎狼。
那個拿刀的丑漢,甚至可以跟左神軍趙統領過招。
如此人物,這些少年子弟二話不說,就敢虎口奪食,且對方最終還讓了。
由此可見,他們都是趙國的貴人,恐怕還是很貴的那種。
長亭外,古道邊。
青山漫漫送友人。
井口店前,湘子等人消失的那個瞬間,
程伴先、焦無才也是面面相覷,忍不住哀嘆。
戰爭,往往是最得不到利益的農夫子弟,卻要付出他們生命,去爭奪一個王侯將相的勝利。
“哎個球?程伴先,昨夜你多流點貓尿,他們就死了。老子說還有救吧,真是的,下回記得听我的。”
“特麼的,咱們現在算不算得罪嚴氏了?”許阿敏有些後怕的道。
得罪嚴氏?!
聞言,焦無才跟程伴先都是眼神一冷,
前者毫無畏懼,假裝老成,不屑的道,
“得罪就得罪了,他背棄大公子那天起,咱們遲早要得罪他的。”
“听說侯莫陳崇馬上就要來清河郡了。”程伴先默默的從腰間拿出了一對卦角,猥瑣的奸笑,
“十七營統領已經放出話了,見面就要廢了嚴莊。估摸著,嚴丑漢有難關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