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
河間府。
華北大地,土地平曠,一望無際,乃天下糧倉之地。
這是一處無名的平原地帶,兩支數千人的軍隊,在此扎營,等待數日了。
此地為安慶所選,之所以是這片平原,
因為楚軍曾經在此跟高句麗決戰過。
巡衛大將軍安慶,對此地了如指掌。
平原地帶,一覽無遺,也不可能有軍隊能偷襲。
此刻,河間府一路楚軍營牆高聳,望樓林立,旗幟飄飄。
數千人的軍營里,巡衛大將軍安慶,站在東轅門樓上,
這是一座巨大的轅門連廊,
在西側是易州巡衛,在東邊則是幽州玄衛。
楚聖德元年,駐扎在河北的兩支楚國北伐大軍,被楚國跟趙國,一件件大事情給搞懵了。
安慶跟夏侯杰,還兢兢業業的等待北伐。
沉寂在他們只是楚國的一方將領里,根本沒反應過來,
從中原出現三個皇帝開始,他們就已經成為一方諸侯了。
轅門連廊上,巡衛大將軍安慶眉頭緊皺,望眼欲穿。
第五天了,
等了五天,丁肆業還是沒來!
武衛大將軍丁肆業,沒有理會安慶跟夏侯杰的書信,選擇了不來河間府。
“丁肆業這個王八蛋,當年不過是代郡的小小客將,如今不管昔日皇帝死活了。”
“狗日的,他哥丁撼山就不是東西。早就看出這對兄弟都是腦生反骨之人。”
安慶身後,河內郡安家村的幾個族人,對丁肆業怨氣很大。
在他們看來,這些後面才追隨項濟的人,都是沾了他們的光。
如今一個個當上高位大將了,就忘了項家的本。
楚軍轅門,
北風呼嘯,旗幟瀟瀟。
身覆玄甲的安慶,扶著轅門樓欄桿,心里感慨萬千。
他覺得這一刻,是從軍十年來,最孤獨的時候。
曾經,在安家村的田埂上,
那個頂著雨水搶收麥子的七皇子,原來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當然,曾經在田梗村頭,笑呵呵背麥子,偷祖父濁酒喝的農家漢,也已經離他好遠好遠。
如今,安慶的身份已然改變,
無論他願不願意,作為最初五百護衛兵,僅次于孟百川的人物。
他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項濟河內郡人的領袖。
包括曾經崔浩、江祿這些人,都是以安慶馬首是瞻。
天下大亂,巡衛大將軍安慶,幾乎全盤接受了河北楚軍的遺產,
他麾下有巡衛精兵兩萬余,各地郡兵六萬,良家子五萬。
原本只是盤踞彰武大營,雄踞易州。
但隨著亂局發生,周邊的真定郡、高陽郡、中山縣,還有鄴城,
各方宗族都急需安慶,這支紀律相對嚴明的楚軍進駐。
于是乎,在安慶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巡衛順勢佔據了河北幽州以西的廣大地盤。
成了雄踞易州、真定州、高陽郡,中山縣、鄴城,
幅員千里,人口數百萬的強大割據勢力。
而這些州郡的各家宗族人才,也爭相進入巡衛體系,
成為了一個個文官,將河北道西五郡,牢牢的連成了一個強大的集團。
幾個月前,安慶還在為戰事擔憂,
易州兵馬,雖然還算不錯,
但跟趙國大軍對戰,還是差很遠的。
可楚聖德元年之後,安慶不用再考慮這些了,
因為有情報顯示,趙王周雲,舉國四十余萬大軍東征高句麗,
現在應該在遼陽一帶跟高句麗打上了。
先不說高句麗兵強馬壯,主力軍十幾萬,兵馬二十多萬,趙軍能不能打贏。
就但凡通曉兵事的將領都明白,
高句麗那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又臭又硬。
當年,聖元皇帝百萬大軍都沒拿下,趙王周雲竟然放著中原不取,選擇跟高句麗死磕?
到底是趙王太自信,還是趙軍太自信。
他們就一點也不擔心,在趙軍進攻高句麗的這段時間,楚國聖德皇帝一統江山,重現聖武王朝嗎?
河間府,楚軍大營。
正當巡衛大將軍安慶,還在思索趙王東征之事的可行性時,
一隊兵卒甲冑響動的聲音傳來,
轅門被鐵靴踩踏,幽州玄衛大將軍,夏侯杰來了。
“安大將軍,丁肆業不用等了,他不會來的。”
轅門長廊,听著夏侯杰略帶嘆息的言語,
安慶臉色難看,漸漸低下了頭顱。
玄衛得到了準確消息,丁肆業在丁撼山的勸降下,
已經接受了梁光武皇帝邯鄲王的冊封,蕭梁允許丁肆業永鎮黃河三鎮,世襲罔替。
這也是之前,丁肆業將聖德母子送去開封郡的原因。
人各有志!
安慶知道不能勉強。
只是轅門樓的旗幟下,他的眼里,閃過異色。
既是在懷念昔日兄弟齊心的日子,也是在擔憂未來的抉擇。
當上主公,才知道什麼叫壓力。
在易州府衙,他的每一個決定,都事關兄弟們的未來,事關數郡百姓的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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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月,安慶幾乎沒怎麼睡踏實。他深知自己才華有限,只希望勤能補拙。
每每四處巡視,對于軍中、郡縣里的害群之馬,他手起刀落,絕不姑息。
“中原即將劇變,某已經接到了蕭梁幽州王的冊封,相信不久,將軍也能接到信件。”
“呵呵……”聞言,安慶扶著轅門欄桿,譏諷的笑道,
“蕭梁的人被我砍了,忠臣豈可事逆賊。倒是高句麗的河北王,不知道夏侯將軍接到沒有。”
“哈哈哈!!”木質長廊之上,夏侯杰笑了,
一身狂暴的氣血之力,奔騰而出,目光炯炯,冷哼道,
“我中原天朝上國,豈能被小小異族冊封?桂婁部高氏當真不知尊卑!”
“使者的首級,就在玄衛的旗桿上掛著。安將軍可以差人去觀摩。”
河間府,楚軍連營的轅門長廊,
兩大十二衛將軍,安慶與夏侯杰相談甚歡,
在安慶的固有印象里,夏侯杰是天下成名已久的英雄,
坐鎮幽州,抵御異族,是楚國的定海神針,
他小小安慶,豈能跟夏侯杰比?
可在夏侯杰看來,安慶不愧是北疆武川出來的大將,
他忠義過人,對待百姓秋毫無犯,
也願意將權力分給各州郡的宗族,對他們的要求也只是善待佃農而已。
長此以往,河北道將會產生強大的凝聚力,安慶必然會成為河北恐怖的存在。
且安慶看不到,他身上有一份巨大的政治資源,
無論是趙國,或者是中原、邯鄲、蜀中等地,這些割據勢力,都出自建安軍體系,
同宗同源,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們天然有歸屬感。
安慶今後如果得天時,極有可能征服各方,
因為巡衛征討天下的阻力非常小。
而幽州夏侯氏則不行,他是聖昌皇帝時期的親信,跟建安軍不在一個體系。
某一刻,兩人聊得興起時,夏侯杰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安慶將軍,洛陽動亂,你的家眷現在何處?”
“說來慚愧,听說都已被黃九所殺,洛陽各豪族皆是血流成河,皇族更是舉族老幼皆殺。”
“就是不知道,安某的子嗣,有沒有被家將帶出來。”
聞言,夏侯杰拍了拍安慶的肩甲,
說了一些節哀的場面話後,帶出了自己的目的,
“安慶,孤身在河北,豈可沒有妻女。”
“我本家有一女子,豆蔻年華,美艷動人。若不嫌棄,就送于你了。”
安慶就算再愚,也知道,這是幽州提出的聯姻。
夏侯杰送來的女子,不是嫡女也是旁支,必然是舉足輕重的人。
甚至如果沒猜錯,必然是夏侯瑤。
此女號稱幽州美人,將門虎女。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是他的妻子。
長廊里,安慶臉色沉重,他低頭思索,還沒有說明意向,
在他身後,就有一文史,行楚禮,急切的朗聲道,
“今天下形勢已變,主公當為百姓考慮,何犧此身!”
“易州與幽州同盟,退可以保一方平安,進可以窺視天下,乃上上之舉啊……”
楚軍轅門之上,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安慶,
可只有安慶自己,心如死灰,
他的糟糠之妻,可是庶民時期,在安家村的農婦,
那是一段相濡以沫的歲月,安慶如何能舍棄那段情感?
“行吧,多謝夏侯將軍。”幾番天人交戰,巡衛大將軍安慶,听從了幾個謀士的建議,
跟夏侯杰行禮後,轉頭對著親兵道,
“傳令,點鐵騎一千,隨夏侯將軍去一趟沱河。”
“記住,聘禮要帶足,別辱沒了小姐的面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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