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爺,第十六天了,敕勒川要放晴了。咱們部落換了這批牛羊,就不換了。”
“嘿,嘿。別介啊,今後回草原,你們需要木材。咱可以跟你們長期合作。”
這是一場赤裸裸的血腥交易,
它伴隨著趙國資本最原始的壓榨手段,信息差。
鐵駝子利用北疆根本不值錢的柴薪,在冰天雪地之下,跟多個部族交換值錢的牛羊,
目前,青山寨三當家,已經擁有超過四千頭規模的牛群了。
北疆等地,這是一錘子買賣,
雪化之後,再沒有下次機會了。
等這些草原部族知道,趙國有部門專職管理木材山林,並會做出合理消耗跟分配時,
他們就會明白,眼前慈眉善目,遵守信用,
還總是多給他們一點木頭的趙軍長者,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北疆雖然耕地少,水源也不足,人口更不用說,
但有一點,它的林業資源,非常豐富。
柴米油鹽醬醋茶,柴是第一位,
在封建時代,火能是使用最廣泛的能源之一。
而趙王周雲,在山林治理上,那是花了大功夫的。
為了保障可持續發展,一系列的法律法規,應運而生。
分區砍伐,分區蓄林,人工精細管理,這都是具有跨時代意義的策略。
趙國大規模開發下,自雁霞、公屋等深山老林,開采出來的木頭,堆積如山。
甚至專業、標準化的捆扎柴薪,都販賣到關中、河北一帶去了。
前兩年,趙人還將原來的毒煤,經過多次改良,生產出來不少蜂窩狀的煤塊,
這玩意有異味,比柴薪難點火,雖然燒的久,趙人卻不喜歡用。
且它在室內是禁止的,但在屋外,烽窩煤塊絕對是好東西。
所以,快則半年,多則一年。
當這些窩在雪地里,千恩萬謝的草原部族,回過味來的那天,鐵駝子將會成為臭名昭著的趙國奸商。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柴薪至少目前來看,幫助了不少草原部落,度過了雪災的難關。
他們將原本不能活的牛羊保住了,柴薪的價值,實際已經在白災中體現了出來。
至于此刻放晴,還從遠方趕來,第一次跟鐵駝子交易的草原部族,
基本都是純想佔便宜的草原首領,他們被坑也是活該。
當然,商品的價格是相對的,
如果沒有趙國大規模提升生產力,那鐵駝子這回賣的柴薪就虧到姥姥家了。
總的來看,火能在草原依舊是稀罕物,只是說它在趙國的價值,已經相對很低了。
“尊敬的鐵長者,黑水部感謝您的幫助,我的妻子決定給您一匹最好的小馬駒。”
達達胎可,是個老實巴交的牧人,
他的黑水部出自匈奴一系,在突厥部落不怎麼受待見。
這匹小馬駒,才半歲多,就骨架粗大,蹄骨健壯,
鐵駝子一看就知,這是幾年來,黑水部難得的好馬,
現在確實瘦了點,一則是黑水部養不肥,二則是天寒地凍,馬匹掉膘。
“嘿嘿,感謝你,親愛的達達胎……可,”
“如果以後要鐵鍋、陶壺,甚至冬衣棉襖,可以去一個叫武川鎮的地方。你的老朋友,在那里很有面子。”
不需要出兵南下的草原牧人,是熱情好客的,
達達胎可還問駝子,要不要去他小孫女的氈包。
可此話一說,鐵駝子就哭了,淚流滿面,
在他身後,幾個年輕的武川兵卒,都是六嬸那個惡婦的眼線,
想到那個提著刀,可惡的鐵匠女兒,他只能狠心拒絕。
草原部落的走婚制度,一直持續了幾千年,
在那貧瘠的地域,很多人口稀少的部落,要走幾百里去換女人。
他們自有一套衡量草原女人的價值標準,被換的女子會告別家園,去遙遠的部落繁育後代。
當部落里,來了遠方客人的時候,
草原部族也會讓少女爬進客人的氈包。
因為祖祖輩輩的經驗,這樣生下來的孩子,才會強壯,才能長成強大的草原勇士。
所以,在中原看來,無法接受的事情,草原部落卻是習以為常的。
物資匱乏,土地貧瘠的漠北地帶,女人想要活下來,往往付出的代價是很大的。
鐵駝子的慷慨,讓黑水部首領,又叫來了幾個相熟小部族,
他們顫顫巍巍的靠近火堆,害怕得罪這個趙國的大商賈。
是的,大商賈。
能一次性收購如此多的牛羊,那肯定是大商人,他們都想跟駝子搭上線,
這些都是匈奴系後裔,在草原被欺負慣了,
他們對趙人也還停留在定襄奸商的層面,
能搭上一個講信用的趙國商賈,對這些蓬頭垢面的草原首領,是很重要的事。
華夏歷史上,在東起長白山,西至羅布泊這一廣大地域,
整個北方草原部落,基本可以追溯為,匈奴人跟東胡人的後裔。
公元前二百年左右,匈奴人雄主輩出,擊敗了東胡,成為第一代草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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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將東胡趕去貧瘠的長白山,將大漢王朝一度壓得喘不過氣。
可在匈奴跟大漢,長達幾百年的嘮嗑里,
尤其是漢武帝,發掘出霍去病跟衛青後,匈奴基本被揍的奄奄一息。
而與此同時,被擊敗的東胡,分化成了鮮卑跟烏桓。
鮮卑追隨漢軍,成為僕從部落,一路漸漸壯大。
檀石槐統一散落的部族後,大鮮卑族取代了匈奴。
黃巾之亂的三年前,鮮卑第一代雄主死去,導致鮮卑分化成多個部落。
否則,當年統一的鮮卑配合黃巾之亂,那三國時期的戰爭,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同為東胡系的烏桓,遭到曹老板瘋狂打擊,名將張遼白狼山大破異族,烏桓就此滅亡。
之後鮮卑南下佔據中原,漠北柔然乘機崛起,
隨後風雲變幻,柔然鍛奴突厥人成為了草原霸主。
所以,作為匈奴人的後裔,在東胡後裔當霸主的草原,那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
“好說,好說。幾位首領投緣,不如簽份契約,”
“今後這牛羊,尤其是健牛,你們不走定襄邊關,直接賣給我……”
大雪蓋陰山,雄渾的軍營盡頭,那牛馬成群的中間,
幾個大屁股的草原婦人,帶著孩子,清出了一塊供男人吃喝的小地方。
三根手臂粗的榆木,吊著一個舊瓦色的陶罐,里面是滾滾沸騰的羊肉。
在天下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羊肉因其口感相對細膩,一直都是待客最好的肉類。
古人語,豐年留客足雞豚,
雞豚可以,羊頭羊肉不行,因為當時真的很稀有。
佝僂的鐵駝子,笑的很雞賊,
只要能簽下這份契約,今後武川鎮的健牛供應,就不用求八瞎子那個狗東西了。
到時候補貼照拿,中間的差價,自然是駝子憑本事掙的。
只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正當鐵駝子還沉浸在即將成功的喜悅時,
遠方,牛羊盡頭的大雪道,幾輛雪橇車緩緩駛來。
打頭一人,面色陰沉,正是還在跟二當家周雲置氣的八瞎子。
一看見那個老頭,鐵駝子不禁頭皮發麻。
這倉庫的木材拉了七八車,要是被八瞎子那鐵公雞看見,妥妥的大麻煩。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
雪橇車上,瞎子心中有氣,帶著羅五,一路來到趙王中軍。
他親自來,就是要讓周雲看看,羅五到底行不行!
可正要入營之際,他余光一閃,居然看見了雪地上,幾車木材跟牛羊群分類擺放。
長期管財務,八瞎子看啥都像是賊,沒事都能懷疑出大事,
更別說這回,那是真有事。
“巡防騎兵,去,把這個倒賣木材的趙軍賊人找出來。”
“哎,哎哎!是我,八瞎子,這是武川鎮的幾個合作下商。”
牛羊群里,鐵駝子急急忙忙的跳了出來,
他諂媚的跟八瞎子扯些不著調的東西。
可八瞎子是誰?那眼里要容的下沙子,周雲豈會給他干北疆大財政官。
雪橇車上,瞎子獨眼冷厲,惡狠狠的道,“老夫就知道是你這個狗東西,別人也沒這個膽。”
“什麼狗屁契約,所有草原商品都要走定襄關口,你那契約無效。”
“我尼瑪!八瞎子,老子給你臉了。滾蛋,不然要你好看。”
三當家到手的鴨子要是飛了,他今後還怎麼在武川鎮帶徒弟,
雪地里,鐵駝子當即怒斥八瞎子多管閑事,
他還楊言,二當家都沒管,要他這只狗來拿耗子。
八瞎子這些天,本來就有怨氣,見駝子這副模樣,
指著他鼻子,怒不可遏道,“就是你們這幫混蛋,害的趙國現在烏煙瘴氣。”
“二爺日理萬機,多少國事要處理。他哪有空來管你這雞毛蒜皮的小事?”
牛羊在蹄叫,趙軍雪道,戰爭開始了,
武川臥龍鳳雛,時隔多年後,再次上演全武行。
只是瞎子已經老邁,何況管理賬目勞心勞力,他哪里還是駝子的對手。
不出三五個回合,駝子就佔據了上風,得意的壓制這個老對手。
正當瞎子被按在地上摩擦時,
一支龐大的馬隊,旗幟招展,從大地盡頭,轟鳴而過。
如此動靜,自是讓武川鎮兩個老人停了下來。
“那……那個好像是龍驤軍的旗幟。”雪地里,按著瞎子的鐵駝子,喃喃的說道。
“龍驤軍來干什麼?”
“什麼來著……”鐵駝子也只是偶爾去一下趙王營地,這會還真想不起來了。
努力回憶之後,他臥龍一般的腦袋,才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道,
“好像是龍驤軍要繼續打玉璧城,找趙王解掉本部主力軍的限制。”
上本部?!
上我大趙四萬本部精銳?
聞听此言,八瞎子不禁勃然大怒,呵斥道,
“廢物,你在二當家身邊干什麼的?劉忠武如此做,你在搞雞毛啊!”
“放開老子,我要去趙王營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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