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趙王,騰格里、色楞旗、拔賽干等營地,恢復聯系。”
“啟稟趙王,白狼軍的牲畜損失最少,不到三成。整個趙軍損失也不超過五成。”
“啟稟趙王,定襄郡等信使傳來消息,河北楚軍戰局不利。”
敕勒川,陰山下。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飄雪。
在這宛如冰雪末日的世界里。
趙軍,尤其是趙王中軍,這里篝火無數。
這些榆木樁長期保持燃燒,煙柱連綿,升起天幕,與風雪抗爭了數日。
煙火御寒!
這種方式跟東北寒潮時,數萬人一起焚燒秸稈等物,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量熱空氣上升,配合地熱,能將某個區域的溫度抬高一些。
最近兩天,隨著趙國軍隊,在冰雪里待的越來越久,
其各部會整活人物發揮下,適應雪原的兵卒,也越來越多了,
滑雪板在雪包上滑行,有些甚至上了擋風牆。
能控制雪橇的兵卒日漸增多,這讓各營之間,通信恢復。
就在昨天,趙軍被大雪覆蓋的第五天,與後方北疆五郡的聯系也恢復了。
這標志著,陰山白災,並沒有對武川軍團造成致命打擊。
“加點蔥,羊湯多滾一下,羊雜要最新鮮的。”
吃小灶,可不只有羅瘸子會,
趙王周雲一大早,跟著李義、秦寄等護衛來到了火頭營地。
雪溝子下,一個側開的雪洞,里面是兩三張帶著冰渣的桌子,
此地,已經有不少旅官曲官來吃了。
陰山這種冰天雪地下,自然是要在熱氣騰騰的灶邊吃,才是頂級享受。
滴水成冰的天氣,端到營房里,就算羊湯都冷的差不多了。
火頭營里,灶台連著火道,這里的火能被最大化的利用。
正當手臂粗壯的老師傅,听著周雲提出的刻薄要求,笑呵呵的點頭時,
趙王腦海里,忽然響起一陣警報,
他當即把大陶碗給了李義,氣血之力沸騰,連踩雪壁兩腳,飛上冰雪覆蓋的擋風牆。
人一上來,風雪撲面,寒風刺骨。
放眼望去,陰山廣袤,白災之下,
茫茫北國,宛如天地相交,不分彼此。
透過風雪的阻擋,周雲看見倉庫前,有個老東西在跳腳。
“鐵駝子!你在干什麼?別逼本王讓你沒面子!”
“周二,你特麼不識好人心。咱給你保趙王行宮呢!快快,拉走,拉走。”
風雪壁上,趙王周雲嘴角一冷,自嘲的搖搖頭。
鐵駝子又來了,說是趙王行宮要用,
可周雲上回打眼那麼一瞧,差點血壓升起。
好家伙,足足六七車被這玩意摸走了。
那木頭拿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趙王行宮要用這些木頭重建?
好在趙軍庫存的柴薪是海量的,否則倉庫官員也不會放行。
擋風牆上,周雲嘆息一聲,等回趙地五郡再收拾他。
趙王的視線來到營地其他位置,大雪中,趙軍各部都在忙碌,
這起自雪洞的強大組織力,哪怕就是在雪災下,趙軍的機器依舊在轉動。
凌空一躍,趙王下了雪牆,
迎面是‘噗噗’的踩雪聲,兩隊兵卒自遠處踏步走來,
周雲一邊思索,一邊隨意的回了趙兵的招呼。
火頭營房,是半開的地穴營地,在大雪覆蓋下,通道漸漸變得像壕溝一樣了。
這大雪壕溝,兩丈深的壁洞里,秦寄端著朝食,一直吃的很香。
倒是他身旁的李義,一開始也笑眯眯的,
可听了一個武川子弟的匯報後,不禁面色大變,
下一刻,他擔憂的環顧四周,正好看到了周雲目光如炬的眼眸。
“什麼情況?是不是咱家老東西又犯軍規了?”火房前,周雲端起羊肉泡饃,毫不在意的道。
“也……也不算犯軍規吧。”帶著冰渣的桌子上,李義嗦下一口刀削面,斟酌良久,才道,
“羅瘸子帶羅五去見了八爺,他最近不是立了大功,看那意思是獎賞不要了,換羅五繼承他的旅將之位。”
李義這個時候,稟報周雲的話是很講究的。
他既要幫八爺說好話,但絕對不能說任何違規的東西,否則周雲饒不了他。
所以,他先點出羅瘸子的大功,那可是足足三十幾萬貫,
換一個羅五繼承旅官之位,這如何算,都是無可厚非的。
“荒唐!”舊桌後,趙王周雲臉色一寒,冷哼道,
“今日是羅瘸子,明日就是馬瘸子、張瘸子,那干脆大趙的軍隊全部世襲得了。”
“這是趙國近百萬人的子弟兵,豈能搞上大楚那一套?”
武川雄主歷來在大是大非上嫉惡如仇,這些情況,李義知道,
但羅瘸子這件事,還真不能一刀切,
“劉……劉主簿已經批復了,賀先生也蓋印了。主,主公,這時候您剝掉羅五的預備官,很傷神機營的軍心。”
幾丈之上,北風呼嘯,嗚嗚作響。
火房前,丈寬的通道里,積雪被人來人往的趙軍踩成黑褐色的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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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五的事,周雲清楚,這在趙國已經不是個例了,
武川鎮很多老人心思變了,千萬不要覺得山溝莊戶沒有眼光。
能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大楚時代,活下來就是千難萬難,更莫說發展成一些小宗族。
他們有自己的一套傳家之道,且目前這些功勛之家,
只敢想守住自己那點東西,爪子還不敢伸出去,但以後可就不好說了。
火房舊桌,周雲夾起一個蒜子,解解羊肉的膩氣,
他雖然還在吃朝食,但思緒已經飛到了軍隊制度上。
一個偉人曾經說過,靠人的自覺是不可能有效的,它必須有相應的制度。
且這份制度,必須嚴格的執行下去,否則趙民還要吃第二次山河破碎的苦。
火房前,正當周雲臉色不善,在桌台思索之際,
長長的雪道,哼起了小曲,一個尖嘴猴腮的老頭,端著碗來了。
劉庶嘴里全是奸笑,他似乎干了一件很壞的事。
兵司主簿精的很,他深知寒冬之下,必須在灶頭吃,端過去全特麼涼了。
只是打眼那麼一瞧,劉庶不禁心頭一慌。
李義像憋了那啥東西一樣難受,趙王像不準他去那啥一樣凶戾。
糟了,趙王有怒火!
大雪下,火頭房,
趙國主跟陰山第一政臣,大眼看小眼,一時尬住了。
劉庶咂摸咂摸嘴巴,淒淒的笑道,“要,要不咱還是回去吃吧。”
這麼好的擋箭牌來了,李義能放他走?
當即二話不說,生拉硬拽,將自己最靠趙王的位置讓了出來,
他還貼心的問劉庶,喜歡羊肉泡饃,還是刀削面?他去端。
“趙,趙王,這個有什麼事,咱也可以改。”
北風蕭蕭,時間一息一息,
周雲思索良久後,才開口道,“有個難題,羅五的事怎麼辦?”
羅五!?
聞言,劉庶不禁松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周雲要計較龍驤軍賣那個人情的事。
勾連軍中大將,這個事可大可小。
羅五能怎麼辦?好辦啊,同意就行。
“羅五這個沒問題啊。他在神機營都兩年了,該會的也會了。”
“硬說,是……是有那麼一點點擦著規矩走。可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沒這好事啊!”
劉庶說的是實情,神機營里,崔老頭跟羅瘸子都是技術過硬,頭腦靈活的老賊精。
他們對神機營就像對自己家的莊稼一樣,盡心盡力。
這也是為什麼每次神機營出場,都一點失誤沒有的原因。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神機營每次都是平平淡淡的立功,可見其內部運作是很不錯的。
如果周雲在瘸子立了大功的情況下,連他孫子羅五的軍職都不考慮,那確實會大傷神機營的凝聚力。
一支軍隊,如果不能捏成一個拳頭,今後戰斗力就會大打折扣。
眼下北狄未定,高句麗未滅,南下中原還有萬里戰線,豈可讓軍隊失去戰力。
“所以,這個事難辦。”大雪灶頭,滿是冰渣的桌台,周雲夾了一個蒜子給劉庶解膩。
可劉庶這會不想吃,甚至後悔來這里吃朝食,
早知道是加班,還不如在營地里,看賀詩楚的笑話。
天下群雄、各豪強門閥,絕計想不到。
趙國國主和兵司主簿,兩個趙國頂梁人物,就在一個小小的雪溝子下,
一邊吃熱騰騰的朝食,一邊規劃著一件影響十幾年,甚至百年的大事。
“本王覺得,要加入考核。今後所有隊官百人將)以上的職位,全部定期考。”
“一次不合格,記過。二次待定,三次就革職。”
營地上方,鏟雪的部隊滑過,引起邊沿積雪掉落。
劉庶的靴子,不慎被冰雪蓋住後,他一邊拍拍落雪,一邊不經意的道,
“這個……行倒是行,但咱還是那句話,治標不治本。”
削兵則弱,放兵則亂!
這是一個王朝大難題,劉邦面對過,劉秀面對過,趙匡胤也面對過。
只是他們選擇都不一樣,但都為此埋下了巨大的禍患。
趙國已經在迅速膨脹的路上了,很多事情,有它運行的本質規律,不是周雲能強行改變的。
陰山下,趙軍營地。
軍人沒那麼多講究,周雲端起眼前的朝食,仰頭喝下兩口熱羊湯,
放下碗,起身後,邊走邊看著李義道,
“行吧,治標也先治一治。大治得等到天下一統之後。”
“李義,去通知瞎子,羅五之事,按律考核。”
通知八爺考核?!
上次的仇還沒算呢,現在又去?
火房旁,趙王在十幾個甲士的簇擁下,踏雪而走,
只留下倒霉的李義,在大雪中凌亂。
他面容沮喪,前段時間得罪鐵爺,這幾天得罪八爺,這今後日子咋過啊!
某一刻,劉庶實在看不過李義的愚蠢了。
他咂摸一口面,尖嘴猴腮的鄙夷道,
“送功給你都不要?羅瘸子教出來的,能不厲害?羅五要是上不了台面,他能帶出來?”
“大膽去,趙王防的不是羅五這種人,而是將來尸餐素位的廢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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