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本王看見傷營忙碌,該是進去不少人。前線打的如何?”
“還行吧,劉忠武的戰法很對。玉璧城險峻,墩台馬牆很多,前期是要慢點。”
“現在天寒地凍,各部輔兵後營,要重點建設營地避寒。柴薪之物,一定要監督到位。”
“臣明白,這些事一直抓的很緊,盡量降低非戰斗減員。”
……
陰山腳下,牧馬河有一處急彎,
這里夏季水草豐美,冬季也能鑿冰取水,算是個不錯的草場。
趙王行宮,就在這處牧馬河彎內,
這里遠離玉璧城,相對寧靜,
只是北伐趙軍的陣仗太大了,
大漠的盡頭,
偶爾會隱隱約約傳來趙兵的吼叫聲,
還有那響徹整個玉璧山戰場,如悶雷般的踫撞巨響。
趙王行宮外,大軍雲集,軍營佔地也不小。
可在行宮柵欄之外,頂風冒雪的華裘等待者,絡繹不絕。
每日,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各個宗族掌權者來拜訪,
盡管已經過了河原會盟,但還是有源源不斷的宗族子弟趕來玉璧戰場。
他們不是趙國宗族,而是楚國州郡門閥子弟。
自古豪族都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他們在楚國勢力不小,但趙國同樣會派遣旁支庶系前來。
這種事在歷史上多有發生,總之一句話,只要哪方勢力有奪天下可能,
那必然是各方豪強都會投資,天下附庸者,雲集響應。
除了各豪族之外,另一個龐大群體,就是商戶商賈。
北狄入侵,對趙國的生產影響是巨大的。
很多趙國商品,尤其是大宗貨物,不少斷銷的路線,必須重新找買家。
不過好在,趙國的東西,真材實料,技術也相對完善,
整體來說,無論是冬衣、夏衣、大車、兵器、牛羊牲畜……等等,商品的競爭力都很強。
只要它的中間過程,沒有太多損耗,趙國的商貿很快就能再起。
至于各國的封鎖,封建王權對鄉縣一級的影響力,遠沒有宋朝之後大,
趙國的商品麻煩了一點,但依舊能出去。
何況,晉商也不是明朝獨有,大楚門閥權貴的本事,不在晉商之下,
否則鐵力可汗兵器、甲冑的原料,難道是草原開采的?
野狐關大戰後,趙國在各村各堡的官員結構,多多少少存在一些問題,
很多村落人口凋零,老人婦女孩子不足幾十人,
這樣的地方,既要防備強盜惡徒,還要提防山林野獸,急需趙國官家的支援。
可偏偏此刻,趙國因為戰爭,青壯損耗不少,很多官員都沒法到位。
趙國當務之急,還有很多很多,
如各部郡兵、城防、城建、撫恤……等等,
哪一樣都是花錢大戶,這些東西但凡稍有不察,那就會出現問題。
更可怕的是,問題會傳染。
如果趙地奸詐的官員能從中擇利,而不受懲罰。那就是對兢兢業業的清官,最大的打擊。
長此以往,趙國的組織能力就會癱瘓,趙國的血肉就會長滿蛆蟲,那樣趙人就會失去強大的力量。
更別說在這些多重難題之上,趙國還舉兵北伐,意圖趁著良機,收復漠南等地。
這麼一大堆龐雜的事務,全部壓到了趙王的頭上,說不忙肯定是假的。
即使兵神系統全開,光收錄海量的信息,周雲都頭疼的不行。
過去看歷史,累死了那麼多皇帝,還覺得也許是別的原因。
但這一刻,周雲算是明白了,當個負責的統治者,是真會累死人。
趙王行宮里,輔兵又換了雕獸火爐的木炭,
各部衙門之人進進出出,總有焦急的武川退役兵卒跑來跑去,
他們不少人杵著拐杖,亦或是腿腳有些不便,看上去確實影響官威。
可正是這些土鱉草莽的二把刀趙官,讓趙國的政治能力,空前強大。
野狐關之戰後,丁秀青來了,他再不準趙王用那舊桌加毛皮的做法。
一張雕龍黑檀木大桌,既有兵家之殺氣,又不失皇家之貴氣。
在此桌下方三步,左右兩側,乃是兩位武川雄主的重臣,
兵司大衙官賀詩楚,兵司主簿劉庶。
論品級,賀詩楚更高,接替了丁至孝的職位,乃是兵司一把手。
可論實權,周雲抽走了選取跟分配的權力,下發給了劉庶,所以主簿劉庶實權更大。
但不管怎麼說,劉庶也好,賀詩楚也罷,
他們都是武川的元老,乃是趙國的肱骨之臣。
別看趙國已經龐大無比,但實際上,它根子還在當年的雪林里。
戰勝阿骨部,讓周雲集團告別了小宗族,成為具有幾千兵力的強悍軍閥邊鎮。
擊潰渾部,不僅讓武川李氏威名遠播,更是趙王周雲登上台面的開始。
直到今天,擊潰阿骨部跟渾部,其所得的人才、物資紅利,依舊在趙國發揮巨大的作用。
別的不提,李娘子那匹搶周雲的西域母馬,就是阿骨部首領,阿德戴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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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趙王,有件事,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某一刻,賀詩楚猶豫了良久,還是決定開口。
自從賀軍師察覺到一些事後,他已經小心謹慎很多了。
“講!”周雲一邊批改海量的奏書,一邊淡然回應。
聞言,賀詩楚跟劉庶不禁互視一眼,兩人皆是面露難色,
最終,前渾部軍師賀胖子,還是嘆息一聲,咬牙道,“三……三爺有很多事情,似乎過了點。”
“攻城器械方面,他分配的稍稍不合理,里面可能要斟酌一下。”
斟酌一下?!
听賀胖子如此說,趙王周雲不禁冷冷一笑︰
這還需要斟酌?能透過層層官員,上報到趙王這里來,那肯定不是小事了。
鐵駝子的事,賀詩楚難做啊。
兵司人員分配、軍械下發,這些職權目前沒有那麼嚴格的界限,
劉庶和他忙都忙不過來,哪有心思爭權奪利?
三當家鐵坨子,一直就有一些陋習,大伙多多少少都知道。
他招呼給童家多點攻城器械,這無可厚非,
但童齋遠就不是個東西,他利用三當家,多拿了很多配額不講,
還在北伐軍中籠絡了幾個宗族,集合了近萬人。
國中之國,軍中之軍,這如何能忍?
可趙王行宮,白狼臥榻上,
周雲只是笑過之後,就自顧自的批改奏書了?
他這種態度,令兩位重臣感覺很奇怪,
趙王在生活上,興許有點問題,可在大事上,那是剛正不阿,容不得一點沙子。
但這會,周雲只是一邊忙碌,良久後,才頭也不回的隨意道,
“童齋遠喜歡打,就讓他打。能建功立業,是他的本事。”
“三當家喜歡鬧……給李崗、全爺去信,要他們點點。要不今後,本王收拾他,幾個老東西可別尋死覓活。”
趙王行宮,木階之下,
賀詩楚嘆息一聲,跟劉庶互視一眼後,回到了案牘上。
自古功臣難處理,做過大貢獻且忠心耿耿的功臣,就更難處理了。
國主一板一眼的懲罰,那就是殘殺功臣,不仁不義。
可國主要是不管,那就是在放縱混亂,滋生臃腫。
其實有些事,賀詩楚還沒說,最近武川鎮的風氣隱隱有些變化。
鐵坨子這類人已經不少了,只是三當家權柄重,看上去很明顯而已。
正當劉庶跟賀詩楚長吁短嘆,為這些老功臣違規之事,憂心忡忡時,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啟稟趙王,白狼軍發生打斗,目前還有擴散的趨勢。”
“白狼軍……三天不惹事都難!有沒有死人?”
“沒有,當下來說,形勢可以控制。但旅官趙寒,已經上報了。”
聞言,趙王周雲先是眼里閃過異色,
隨後,丟下手頭一份關于春耕的奏書,冷哼道,
“血氣方剛啊?要不,叫他們去草原發泄一下?李義,備馬。”
說完這句,趙王周雲即將離開行宮之際,
對著尖嘴猴腮的兵司主簿劉庶提了一件事,
“要郭老夫人,前往牧馬河白狼營地,就說周雲要她去的。”
數里之外,
白狼軍營地。
陰山下,北風呼嘯,滴水成冰。
可大漠的寒冷,似乎扛不住白狼軍的火氣,
此刻,白狼軍營地分成數個戰場,打的不可開交。
“姓薛的,姓嚴的。雖然都是旅官,但你們小屁孩,純特麼撿功勞,還一堆散騎!”
“今後,十四營,周統領最大,老子雁霞山方嘯第二。”
今日初來,山匪方旅官還以為可以擺擺老資歷,
殊不知,阿貴跟嚴大莊都是兩萬散騎出身,
那可是尸山血海殺出來的趙人勇士,能慣著方嘯?
“我尼瑪!拽了吊,姓方的,你特麼看什麼,出來單挑啊!”
軍中以武為尊,自當實力決高低。
可這會,自信滿滿,囂張無比的十四營旅官方嘯,
面對同為雁霞山來的雄壯小伙嚴大壯,已經從笑嘻嘻變成了惱羞成怒。
只見遠方雪地,兩人長刀踫長槍,
牛犢一般的嚴大壯,打的三十幾歲的方嘯毫無抵抗之力。
那場面,就跟耍猴一樣,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不過這也正常,嚴大壯可是在楊豪天狼槊下,守了上百招的人。
方嘯也就是個凶悍點的太行山匪,武藝才剛到八品,跟這個十五歲的嚴大壯打,那不是妥妥的找虐。
“這,這個,方旅官,是不是對自己的實力有什麼誤解?”
“也不是,誰能知道,現在的小孩們,一個比一個厲害呢……嘿嘿……”
“阿雕,你在笑哦?這個好像不好笑……哈哈哈!!”
……
兵卒群中,見到自己的長官被十五六歲的大孩子,按在地上摩擦,無情毆打,
這些出生入死的同伴,不僅不憤怒,
反而一個個笑的前俯後仰,有些都笑倒在雪地里去了。
與這方戰場勝負分明,滑稽可笑不一樣,
校場中間,白狼軍兩大猛將的戰斗,
那就是打的你來我往,不相伯仲。
雪地里,只見身材巨碩的童虎,眼眸赤紅,跟侯莫陳崇扭打在一起。
兩人都是當世大將,都是少年虎狼,
雖然兵器被李信跟李泰下了,可兩人之間的戰斗依舊很激烈。
只見雪堆里,打的積雪四濺,拳拳到肉。
某一刻,侯莫陳崇借助地面,一個重腳,踹飛了童虎。
他眼眶含淚,顯得十分傷心,大聲吼道,
“我是個庶民嘛,對不對?我哪里配跟武川嫡系爭吵?我是下人,你是主人嘛。”
聞言,倒地的童虎怒不可遏,他長腿橫掃,打倒了侯莫陳崇,
隨後虎軀壓上去,反手擒拿,鎖著侯莫陳崇,眼眶通紅道,
“猴子,你說這些,傷兄弟感情了!老子還是流民孤兒呢?誰是主人了?”
“咱們幾兄弟,哪次戰功不是給你。中原名將?我呸,沒少將軍跟十七營弟兄捧你,你算個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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