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函谷關,崩城毀壁至今在。
樹根草蔓遮古道,空谷千年長不改。
秦嶺東脈,雞冠山一帶,
逃難的楚人中,正在上演慘絕人寰的一幕。
起初,這只是一個農家惡民,活不下去,糾集三兄弟,
持刀拿棍,成了幾十戶流民的惡霸而已。
他們最初只是為了活著,搶點東西也就算了。
可邪惡的口子一旦打開,它就會沒有底線。
蔣大就是一個這樣的惡鬼,上千里路走下來,他的膽子越來越大,
如今,蔣大已經敢光明正大的謀財害命了。
雞冠山峽谷,官道上,長達幾十里的逃難隊伍中。
他帶幾十個農戶,圍了一戶從鳳翔郡逃來的富商,
富商家有數輛還算不錯的馬車,幾個看家護院,瞧這情形,早跑沒影了。
官道幾十步外,小林子里,鮮血染紅了大地,
蔣大帶著兄弟,手腳麻利的打包米糧。
峽谷官道,腳步聲雜亂,蓬頭垢面的楚人連綿不絕,
衣衫襤褸的楚國農家,宛如牛群遷徙一樣,無窮無盡,
大部隊里,只是偶爾有人,可憐看了一眼,
自始至終,無人上來阻止。
大難臨頭,顧自己都難,何況幫助他人呢!
蔣大的婆娘跟孩子們,一個個帶著得意的惡笑,將一包包白米背好。
她們靠著掠奪他人,面色紅潤,衣食無憂,比務農時還過得滋潤。
一個同村的農家中年,興許是認識,他拿著破碗,想要去討點米,卻沒想到,被蔣大的兄弟無情毆打,
仿佛是為了區分他們之間的不同,也可能是為了立威。
蔣家兄弟面目猙獰,拿著棍子一下一下,打的農家中年鮮血淋灕。
農家婆娘連滾帶爬,哭著上來擋住,
她苦苦哀求,說打死她當家的,她就沒法活了。
蔣家兄弟瞟了一眼,農家女子領口的一抹白色,
他不禁目露淫邪,不管身旁婆娘,拉著農家女子去了林邊大樹後。
正當蔣家兄弟想要白日宣淫時,
一個頭戴斗笠的蒙面青衣男子,從山林中飛下。
只見小林子里,劍鳴聲不斷,
幾道寒光之後,蔣大的三個弟弟,皆變成了無頭尸體。
一柄鋒利的長劍,抵在蔣大的額頭前。
生死當面,身材魁梧的蔣大嚇的哇哇大叫,
此刻,幾十戶農人才發現,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麼惡霸,就是個膽小的農家漢子而已。
此人手腳並用,宛如一只受驚的小鹿,聲淚俱下的祈求饒命。
“大……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三個面相凶惡,身體強壯的農家女,死死擋住周雲,
她們不要命的攔在蔣大身前,拼命磕頭,磕得鮮血淋灕也不管。
“大俠,饒命啊,你殺了當家的,我們也活不了啊。”
“大俠,大俠。求求你了,給我們一條生路。”
小樹林中,蔣大見周雲遲鈍,不禁滿臉邪笑,他肆無忌憚的躲在婦人身後。
此情此景,就算銀蛇劍天下第一,周雲也陷入了兩難。
正當趙王眼眸深邃,手中長劍嗡鳴,遲遲沒下手時。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出現了,
他衣袍無風自動,仰頭長嘆,輕撫長須,在周雲身後踱步道。
“為了救羊,你殺了鷹。但對鷹來說,沒了食物,雛鷹就活不下去。”
小樹林里,寒光亂閃,
蔣大人頭落地,周雲連帶著女人、孩子一並殺光。
幾十戶流民見到惡霸死去,無不是千恩萬謝,跪伏一片。
玄真身前,青衣劍客目光冷厲,斬釘截鐵的道。
“佛曰︰眼見為實,眼不見為虛,看見了,自然要管。”
“這些都是嗜血者,既然沾了利,那便沒有無辜,一並殺之。”
“哼哼……”聞言,牛鼻子老道嗤之以鼻,
他最後看了一眼小樹林里的慘狀,跟著青衣劍客的背影,默默離去。
某一刻,玄真不屑一顧的喃喃自語,
“禿驢的破道理,騙人的把戲而已。”
河洛西部,
崤山附近,雞冠山一帶。
西行的官道已經不能走了,
周雲只能走山間野道。
聖武三年歲首後,雍涼戰局持續糜爛。
西突厥對這次戰爭準備很充分,長安節度使霍守易,率領西軍在鳳翔郡跟突厥打了一仗。
此戰先勝後敗,戰況很慘!
關鍵時刻,突厥勇士呼延達單,一柄長錘,所向無敵,
此人率領五千玄甲鐵騎,一戰雙殺西軍兩大宗師!
大將項它跟霍懷武,皆被陣斬。
此人隨後又破了羽林軍跟長安軍精銳,西突厥順勢出擊,勝了鳳翔之戰。
好在霍守易終究是沙場老將,最後關頭穩住了局勢,
兩國幾番交手後,數萬西軍,被迫退至長安城。
呼延達單!?
戰場雙殺兩個宗師六重的武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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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武者,周雲跟秦寄不禁面露忌憚,
秦寄估算了一下,呼延達單的武藝,恐怕比他更高。
中原大戰時,霍懷安說過,他比不過霍懷武,
秦寄單打一個霍懷安都要上百招,更別說一打二了。
此將一出,周雲不得不感嘆,
這但凡戰場敢用錘子的,那都不是簡單貨色。
鳳翔戰敗後,局勢對大楚已經很不利了。
關中地區,越來越多的逃難者,拖家帶口,逃離雍涼兵禍。
周雲一行八人,兩架馬車,從最開始踫到稀稀拉拉的逃難者,
到後來,那就跟開閘的洪水一樣,
崤山官道里,難民蜿蜒如蛇,連綿不絕,似乎無窮無盡。
自古,大規模遷徙這種事,哪怕是官家操辦,那都是減員龐大。
聖武三年,這種因為戰亂而起的,大規模楚人突然逃亡,
可以想象,它的過程有多恐怖,說是一場人禍,也不為過。
听一些農家子弟說,長安地區還有西軍維持一下秩序,算是勉強還有官家力量。
出了潼關後,搶劫就開始了,到處是殺戮,到處是尸體。
到石壕關一帶,饑腸轆轆的災民,連尸體都不留下了。
可謂,適逢山河碎,西郡人食人!
關中東屏,群山連綿。
雞冠山下,官道之上,各種衣衫襤褸的難民,蜿蜒如蛇。
遠離官道的無名山脊處,周雲他們今日不走了,準備扎營休息。
秦寄立在一棵古樹下,警惕四方可能出現的危機。
杜齊明跟周後十二,兩個胖子又杠上了,他們為了灶的大小爭論不休。
高坡盡頭,周雲、玄真一少一老,並排而立,眺望大好河山。
某一刻,牛鼻子老道,頗具高人風範的開口了。
“趙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若是不平事都要管,咱們就管不完了。”
“沒有蔣大,也會有趙大、張大,貧道說過,這種事理不清的。”
聞言,周雲星目一獰,轉頭望著玄真道,“蔣家兄弟,只有四人,那群難民足足五六十個男丁,殺他不跟切菜一樣?”
山風習習,
江河遙遙。
“哈哈哈!”玄真笑了,那是一種譏諷的嘲笑。
趙王周雲起自邊關,曾經北疆那個地方,缺兵器、缺甲冑、缺人丁,但還真不缺膽量。
楚史記載︰關外棄民,聚堡而居,民風彪悍,不服王化,乃惡地也!
“這不是趙地,這里沒有道義!反抗就要有人死,哪怕十個人只死一個,所有人都不想成為哪一個。”
“他們都心存僥幸,等待別人當英雄。殊不知,別人也在等他們。”
雞冠山,風景奇駿,
高坡之上,趙王周雲眼神凶戾,
玄真知道,大楚軍神必然在心里發誓,要改變這一切!
可玄真經歷過四朝國師,他深知天下人性的可怕。
各朝權貴,誰不是貪圖利益,血淋淋上位的。
這些人視小聰明為智慧,殊不知,若是人人貪小利而無大義,
王朝就是一盤散沙,一踫就碎。
當年國師玄真想盡辦法,可也無力回天。
山風吹過老道的衣袍,玄真拍了拍趙王的肩膀,故作高深的撫須道,
“趙王,玄真跟你打個賭,被欺壓的那群楚人,不出三天,又會有一個新的蔣大,他們一樣不敢反抗。”
“貧道還敢斷言,不出半個時辰,山腳下絕對會出現官兵。”
“你救的那些人,必然會為了賞金,出賣劍神李邑!”
雞冠山高坡,趙王周雲挺如蒼松,閉口不言,迎風而立。
天空漸黑時,
果然,官道上出現了一些朱紅的楚國兵馬。
那個帶路的楚人一瘸一拐,渾身是傷,
趙王目力驚人,一看便知,就是他救下的農家夫妻。
雞冠山下,兵頭已經怒了,
任憑農家夫妻如何焦急的解釋,可是兵頭根本不听。
某一刻,兵頭在山林官道四處遙望,他似乎遠遠的看見了周雲等人。
但很奇怪,兵頭毫不猶豫,手起刀落,砍死了農家夫妻,
隨後帶著幾百兵卒,絕塵而去。
“哈哈哈,趙王,老夫對否?”
“這便是貪小利而無大義,這樣的人再多,也難成氣候。”
無名山脊,倒騰吃食的明空跟高善妙,見玄真䱇瑟,不禁一陣白眼。
道長,就不能先把路帶對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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