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李邑在哪?趙國亂賊在哪?”
“官……官爺,我,我們真不知道啊。”
洛陽,城南。
永安坊,大通街,一處庭院被上百個皂衣皇城司包圍,
這里的東家跟北疆有過商業往來,
老掌櫃是個賣繡花冬衣跟民間嫁衣的,尤以朱紅嫁衣物美價廉聞名洛陽。
此刻,包括伙計在內,鋪子二十六個男男女女,全部傷痕累累,咳嗽不止,
很多男人已經站不起來了,顯然他們被官吏無情毆打的很慘。
領頭的皇城司皂衣,是河北一帶的神捕聶大海,
作為宗師三重的江湖武者,他本不願意趟洛陽的渾水,可這次皇家給的封賞太高了。
抓到李邑者,封紅頂武太監,皇城司三司之一。
如今除了鬼手太監,皇城司再無牌面人物,這次機會幾十年不遇。
抓捕李邑之事,宗人府顯然也有向天下,遴選高手的意思。
聶大海知道,論武藝,他不是那幾個江湖頂級人物的對手,
所以抓捕李邑成了他唯一的機會。
院子內,發出幾個女子驚恐的尖叫,一柄長刀,刺穿了老掌櫃的胸口。
聶大海面容陰冷,惡毒的望著院子里的人,將刀架在伙計的脖子上。
“說!在哪里?”
封建時代,當皇族一定要找到一個人時。
除非深山老林,否則絕對藏不住,
帝都洛陽,搜捕者不會跟任何人講規矩。
假使三十個人中找真凶,官家隨便抓一個,就說他是。
如果他不是,死亡面前,他一定會說出真凶。
如果他是,他肯定會亂咬,那麼多殺幾個,真凶也就出來了。
實在不行,三十個殺光,那就絕對找到真凶了。
所以,實際古代抓亂黨,根本不需要證據,只需要位置。
至于有些臆想中,三言兩語把人騙走的所謂才智者,那簡直就是玩笑,
這是將封建等級下,職業捕頭的智商,當兒戲按在地上摩擦。
聶大海一個一個的殺,殺到第九個時,
以他經驗,基本能判斷這些人是真不知道。
可聶大海眼神一冷,還是殺光了鋪子里的人。
隨後,他叫手下將尸體搬上牛車,
給隔壁的商鋪先看一看,讓他們長長眼再說。
辦大案期間,聶大海經驗很足,
他決不能讓任何人判斷出他的殺人軌跡,那才能最大程度的,震懾這些賤民。
帝都,十一月九日起,
整個洛陽如同地獄。
皇城司、護龍司、刑部、禁軍、左右牛衛,楚國幾大重要暴力機構,完全獨立辦案,
每個部門,都必須盡快找到李邑。
因為如果其他人先找到,所有各部官員皆降職一級。
一級!?
最順利的情況,一級要熬三年從品,熬三年正品,那是六年啊!
這還是順利,自古楚國一個蘿卜一個坑,等職位等一輩子都是常事。
皇家如此重視,可以想象,這次洛陽的搜捕有多烈。
就聶大海這種還帶點辦案慣性的搞法,已經是仁慈了。
護龍司、刑部那邊,基本到了慘絕人寰的地步。
他們所過之處,但凡稍微帶點懷疑,就會全家殺死,吊在各個坊市門口,威懾洛陽楚民。
原巡防營,現左右牛衛三萬人,也加入大搜捕。
相對而言,他們的暴力行為少一些,但也造成了大量死傷。
刺面將軍南野多次阻止,可手下各宗族將領只有一句話︰
將軍是皇帝心腹,自然不怕降職,我等豈能與將軍比?
軍中眾怒不可犯,犯眾怒的後果很嚴重。
雖然南野是皇帝親信,但如果最後發生控制不了的事。
那就是他能力問題,今後大概率會失去聖武皇帝的重用。
面對這種情況,南野只能到處巡視,盡量減少平民傷亡。
帝都。
洛陽。
自趙王事變後,仿佛進入了一個盛極而衰的怪圈。
曾鼎盛無比的楚都,成了暴力與酷吏橫行的城池。
城南的排水渠因為尸體堵塞,惡臭連連。
城東不少權貴府門大開,一片淒涼,昔日高高在上的公卿,
此刻尸體吊在府邸南門,很多都舉家而亡了。
城西軍營,各個街道,洛陽十幾萬人,排成十幾條長龍,挨個上來審問,
但凡有一點不對,立刻抓進身後牢房,嚴刑拷打。
如此劇烈的搜捕,如此劇烈的動蕩,
讓洛陽百萬楚人,陷入極大的恐慌中。
聖武改革兩年的輝煌成果,似乎隨著百萬楚民的哀嚎,漸漸消失。
無可奈何的洛陽平民,集體來到城南令府衙前,他們懷念那位剛正不阿的城南令了。
他們跪伏在白虎門前,曾經受過項濟施粥的楚國窮戶,
不相信那個俯首為民,當牛做馬的秦王,會變成一個劊子手。
他們成片成片的哭泣,磕頭跪地,向曾經的聖君傾訴災難,
希望老天開眼,聖武皇帝能夠看到他的臣民在滴血,不要再被朝中的奸佞所蒙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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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百萬洛陽楚人在吶喊,
他們需要聖武皇帝,需要仁慈的聖君!
南城外,運河旁。
二十二坊雖然在城外,但也是宗人府重點搜查對象。
畢竟趙王在二十二坊勢力龐大,藏在這里是很有可能的。
坊市繁榮,高樓眾多,
數千刑部衙役,數千皇城司、護龍司,他們挨家挨戶的找,
上頭下了死命令,哪怕一個小櫃子也不能放過。
柳樹長街,人們恐懼的跪在一起,屋樓里,哀嚎聲、慘叫聲,不絕于耳,
從白門橋到洛陽明德門,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到處是官兵,到處是審問。
宗人府六祖公面色鐵青,他在數百武太監的簇擁下,親自巡視各地,
作為官場人精,項槐很清楚官僚臃腫的秉性。
若是一般的事情,能過也就過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所謂。
可這次是抓周雲,是武川鎮雄主周雲!
是那個只要出現在戰場,就必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趙王。
放眼天下,誰不知道臥龍的兵略,凌駕在所有大才之上。
無論是劉仁基也好,陸長生也罷,甚至是毒士了然。
這些兵法大家,能力雖強,但還在一個人能接受的範圍內。
周雲是什麼?那是妖孽啊!
四渡清水河、雪夜斬阿骨、亂戰殺渾部……河原、北山、野狐灘、王台村,這種戰例太多了,多到項槐都害怕。
當趙王是友軍時,項人府只是嫉妒周雲拿的多,但打仗是從不擔心的。
可趙王變成敵人時,那就是最恐怖的存在。
城東宗人府大殿里,火光一刻也沒停,無數族人日夜在忙。
為了能抓到周雲,項楚宗人府已經下達了最高動員指令。
在項槐看來,李信雖是少年驍將,但跟趙王周雲比,那就是螢火與皓月。
楚國面對李信可以從容作戰,但面對周雲,將會壓力巨大。
這次楚國宗室小心翼翼,埋伏半年。沒殺死趙王,本就是天大的失誤了。
沒想到,趙王竟然還在洛陽!
列祖列宗保佑,項楚氣運還在,竟然能將這個天命補回來,
為此,項氏自然是不惜代價。
至于賤民?項楚有六千萬楚人,損失幾十萬,再從別的地方遷徙就是。
跟趙王周雲比,就算是洛陽賤民全死,大楚靡弱幾十年,楚國皇族也要換。
在項槐眼里,衰弱是全天下的事,可皇位是項楚的事。
酒街坊,繁華依舊。
定襄、楚興兩樓面前,各部搜尋兵卒只能客客氣氣。
丁肆業丁將軍,洛陽城里,還真沒人敢得罪。
柳樹長街,項槐抬頭看見兩座五層巨樓,
不禁目光陰冷,對著身旁氣血蓬勃的一個中年武者道,“易善,這里搜了沒有?”
“搜,搜了。但是沒……沒有拷問。”
聞言,項槐怒了,他大聲吼叫這位數萬武者中,脫穎而出的鐵拳易善。
“你一個宗師六重的高手,連個小小楚興樓都拿不下嗎?要你何用。”
“衛嘯楊!你也去,讓老夫看看南七道盟主的實力。”
楚興樓前,數百皇城司鋪開,易善與衛嘯楊都是草莽高手。
易善出自洪拳門,一雙鐵拳打扁江湖無敵手,
可惜大楚門閥森嚴,他一直游離在權力之外。
衛嘯楊宗師七重,乃是久居山門的高手,這次皇族招攬江湖好手,他來了。
周府夜戰後,皇城司損失慘重,自是要補充頂尖戰力。
衛嘯楊若能擔任一司主位,從此之後,南七道等同皇下官府大派,
那江南交州等地,他們再不用擔心官兵圍剿。
酒街坊殺戮開始了,十八營退役殘兵再凶悍,沒有大盾長矛,
面對兩大宗師的鐵拳長劍,他們毫無抵抗力。
正當樓台上,喊殺聲不斷時,宗人府的族老來了。
他眼神閃過異色,附耳對項槐道,“六祖公,找到一個厲害的人物。”
“誰?!”
“盧俊臣!”
洛陽大搜,血染水渠。
城南水渠邊,盧俊臣躲藏的三角小院里,幾個老人家當面被殺。
盧二郎被兩個九品武者圍毆,此刻佝僂的縮在籬笆矮牆下,
剛剛還在呼喊打斗,此刻已經人不動了。
“項大人……項大人,盧某認得你,開恩,開恩啊!”
幾十個皂衣皇城司,布滿了籬笆小院內外,
項家雄壯的後生,將盧俊臣按壓在舊木桌子上,
一柄尖刀,已經刺破了他脖頸的皮,鮮血反流到盧俊臣的嘴巴里。
只要刀再下去一點,盧俊臣即刻見閻王。
“盧俊臣,老夫沒有耐心,一柱香之內,告訴我周雲在哪里!”
不知何時,項槐帶著兩大高手過來了。
他居高臨下,眼神鄙夷的望著這條霍太後的狗,
毫不猶豫的下了最後通牒。
“項祖公,洛陽翻了幾遍都沒找到,這……這強人所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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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項槐眼神惡毒,俯身下來,冷哼道,“盧俊臣,你的才華,老夫心中有數。”
“說不出來?一封書信,要你盧家上千口,雞犬不留。”
寒風吹過小院,盧俊臣始終在害怕的顫抖,似乎怎麼也想不到。
時間一息一息的過。
就在項槐都快沒有耐心時,盧俊臣終于說話了。
“等等!盧某有個問題,玄……玄武門時,周雲跟皇帝的家眷,最後在哪里?”
玄武門之變?!
此言一出,項槐跟幾個項楚宗族不禁面面相覷。
玄武門六百鐵兵攻打皇宮,直接展開刺君行動,
洛陽皇宮幾萬兵馬,這種情況,絕對沒人敢打包票,這一場秦王能贏。
所以,周李氏跟梅清、項茹當時的位置,絕對是後路。
“蜀……蜀王府!”
“蜀王府!!快去。”
項槐等人終于反應過來了,他們第一時間,快步而去。
盧俊臣被皇城司就像丟死狗一樣,丟在泥地上。
雜亂的腳步聲過後,淒涼的院子一片狼藉。
鮮血覆滿了盧俊臣的臉,可他赤紅的眼楮里,只有仇恨,沒有恐懼。
盧家主踉蹌著,走到傷痕累累的二郎身邊,
給他撫頸把脈後,才松了一口氣。
活著就行,活著就有希望!
籬笆牆下,盧俊臣靠在二郎身旁,癱軟在籬笆牆根。
下一刻,布滿尸體的院子里,響起了盧家主的譏笑聲。
他拳頭緊握,鷹視狼顧,淒慘的自語。
“項槐,天堂有路你不走,硬要自己找死!哈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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