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郡。
東口縣。
長風習習,戰旗飄飄。
一望無際的原野之上,一支楚人隊伍,如螞蟻般前行。
雄壯的北疆騎兵,押解著一支數千人的囚犯。
經過壽春郡,長達七天的審訊,稍微正常點的官員都放了。
此刻,隊伍里基本沒有無辜之人,都是罪有應得之徒。
昔日高高在上的豪族權貴,淪為階下之囚。
他們面露痛苦,心如死灰,一個個如同行尸走肉,麻木的跟著騎兵前進。
李崇景喜好收集美人,他的家人里,女眷極多。
官道水口,嬌滴滴的李家夫人們,疲憊不堪,
她們穿著囚服布鞋,一個個有氣無力。
建安軍缺糧了,一向優待俘虜囚犯的北軍,不得不縮減食物。
夏夫人是李崇景是寵妾,此女美人心計,尤善宮斗,多少女人死在她手里。
可如今,任憑她有百般手段,連喝幾日稀粥,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官道泥濘,她的那雙玉腳全是泥巴,這讓有潔癖的夏夫人渾身難受。
前方是人頭攢動,後方是披頭散發的罪囚,兩邊都望不到盡頭。
夏夫人絕望了,趙王這是大動干戈啊。
如果再選一次,李老爺不願意,她用私房錢補啊,
不就幾萬貫嘛,何苦成為階下囚,受此等罪過。
某一刻,夏夫人余光一瞥,美眸一動,身旁精銳騎兵竟然快速轉頭。
夏夫人眼里閃過狡黠,她扭動身姿,盡管穿著囚衣,但她曼妙的身段展露無遺。
原野之上,囚犯隊伍邊,十七營的騎兵喉結動了動,
忽然,夏夫人假裝腳扭了,嬌哼一聲。
騎兵果然上當,俯下身子。
這名兵卒騎術極好,即使在戰馬上,也能扶住夏夫人。
機會來了,李崇景的美人吐氣如蘭,趕緊嬌媚的道,“好哥哥,給,給奴家,弄,弄點肉吃,晚上讓你……咯咯咯……”
十七營的騎兵那都是童子居多,哪里見過這種場面,
當即窘迫的手忙腳亂,但就是鬼使神差的沒有放手。
夏夫人笑的更得意了,她順手將北疆騎兵的面甲推起來。
這?!這是個孩子。
夏夫人懵了,這個凶猛的騎兵,臉頰稚嫩,顯然還沒有長大呀。
“你特麼的丟人現眼!廢物。”
“戰場上面甲都被拉起來了,要是敵人,你就死了。”
一只重腳,踹翻了眼前的騎兵,後者馬匹踏起泥土,連續抽了幾鞭子。
女眷隊伍爆發騷動,一聲聲尖叫不停。
夏夫人跟幾個李家女人緊緊相擁,害怕的瑟瑟發抖。
剛剛那個稚嫩的孩子,被一個手持長槊的將軍一腳踢翻,隨後幾個凶猛的騎兵拳打腳踢。
在囚犯隊伍疑惑的目光中,那個騎兵被拉走了,這頓打似乎不輕。
幾步外,官道旁。
馬匹碩大,甲冑泛著幽光,手持青銅巨槊的猛將,
居高臨下的看了身體打顫的夏夫人幾眼,
小片刻後,頭也不回,策馬離去。
沒有?沒有動刀。
李崇景的家眷嚇壞了,這種情況,還以為會死人呢。
見確實沒有騎兵來殺她們,幾個女眷才松了一口氣。
只是夏夫人身後,幾個女子眼神惡毒,狠狠地撞了她。
“騷貨……見到男人就想勾引,真下賤。”
“是啊,還別說,那個小孩,估摸著還是個童子雞!”
陳留郡,隨著趙王到來,底層秩序恢復了。
官道上,不時出現稀稀拉拉的楚人流民,
他們得到了消息,中原正在分田,過時不候。
河南四郡,因為趙王政策,似乎在快速恢復活力。
東口縣二十里外,北疆精銳拉起了警戒鈴鐺。
輔兵營、後營四處忙碌,雖然中原戰場安全,
但北疆有軍規︰時刻,準備,最後一戰。
一處靠近河道的原野,一座座營帳拔地而起。
善于奔襲的武川嫡系,同樣善于扎營,尤其是物資充裕時。
火頭營房,武川子弟拿著木碗,說說笑笑,排起長龍。
某一刻,營房忽然沸騰了,大伙放肆譏笑。
“小丁不四來了,各位快看呢!”
“李勇,眼光不錯,我看那女的,比丁將軍那個柳樓的強多了。”
……
營房角落,李勇笑容勉強,面對同伴的嘲諷,他不敢多言。
今日被摘下面甲,必然是軍旅生涯上的恥辱。
夕陽如幕,河畔營房映照在紅霞中。
火頭營地的布幔擋住了霞光,
黑暗中,稚嫩的李勇環顧四周,偷偷將同伴沒吃完的腌馬肉,放到自己碗里。
東口縣。
趙王大軍戰鼓雷動。
“嗡嗡嗡嗡……”
蒼涼的號角響徹東口山林,一隊隊騎兵在楚軍大營奔騰,引得煙塵四起。
一支囚徒隊伍,緩緩經過山坡後,看見了遠方宏大的軍營。
旗幟連綿,人頭涌動,營房如海,遮蔽了東口縣的數里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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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景眼中冒火,他看見了一桿金光熠熠的長槍,還有一面朱紅玄文大 。
高坡之上,老樹營房,一位楚軍大將在遠方等他。
不用問都知道,那個人就是趙王周雲。
囚車之上,李崇景忽然暴怒,他聲嘶力竭的嚎叫。
身體急速顫動,引得鐵鏈叮叮作響。
“肅靜!”
身旁十七營兵卒發現情況,轉頭啪啪幾鞭子,
李崇景慘叫後,安靜了下來。
只是他的面容依舊扭曲,眼神里全是惡毒。
高坡營房,老樹不遠。
最近周雲愛擺一把太師椅,邊曬冬陽,邊想事情。
天晴之後,這里視野開闊,風景極好。
雪洞時期,周雲愛坐在洞口邊,
山林營地,他也經常在土坡上,似乎周雲一直都樂意待在開闊之地。
李娘子最近很黏周雲,對相公態度也百般溫柔,不似過去那般任性。
古人道,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
過去李娘子在北疆打仗,連武功赫赫的鐵力可汗都被他們打敗了,本以為天下不過如此。
直到這次兩淮戰場,李娘子才知道,天下的水有多深。
淮南、淮北的戰事已經很糜爛了,豪族兵馬徹底擺爛,他們甚至私下密會勾連。
暗流與風暴在醞釀,無數權貴在用他們的手段對趙王施壓。
北線野戰軍遲遲沒有進展,其實南線急需兵馬支援的。
可趙王周雲態度是,北線別輸就行,南線還在掌控中。
李娘子听說,孟百川還經常跟楊猛、王武發生口角。
將帥不和,這戰斗怎麼打嘛?
兩萬兵力驅使十萬兵馬,淮南、淮北各縣各堡都呈抵抗狀態。
楚軍東口縣大營兵馬不足,糧草也不足,更要分出兵力,去追絞糧稅案的宗族。
如此復雜的情況,按理說,楚軍早就應該崩潰撤退了。
但南線野戰軍,依舊雄威赫赫,兩淮勢力依舊處于弱勢。
歸其原因,是眼前的相公周雲,扛住了所有的壓力。
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名武川子弟兵到了。
李娘子接過帶著火漆的楚冊,俯下身子,溫柔的遞給太師椅上的英俊楚將。
“相公,猴子抓捕的李家、王家、趙家……等二十七家宗族罪人來了。”
聞言,周雲眼眸深邃,淡然一笑。
“看見了,相公不瞎,安排一下儀仗吧。”
十二面玄文旗幟,一字排開,
聖武皇帝親賜的華蓋打開。
湛金十字槍跟趙王大 就在身後,不用移動。
山坡下,大營官道被蓬頭垢面的楚人囚徒,緩緩遮蔽。
山下隊伍蜿蜒如長蛇,整整數千人,
周雲將參與此案跟此案相關人員幾乎連根拔起。
山坡出現了一匹戰馬,高大無比的西域寶馬。
侯莫陳崇策馬而來,身後跟著的幾個首要囚徒,
皆是面容扭曲,眼神惡毒。
“哈哈……哈哈!”
李崇景面露瘋狂,他身覆囚衣,踉蹌著走了幾步,笑的樂不可支。
丈高的土坡上,周雲面如刀削,眼如星辰,冷哼道。
“李崇景,本王長的如此好笑?”
聞言,李崇景努力控制呼吸,聲音粗喘道。
“老夫以為,大楚趙王該是天上人物,沒想到坐在破椅子上,哈哈哈……”
“後面,後面是你的營房,哈哈,你當趙王干什麼?還不如老夫一生肆意妄為,極樂自在!”
“周雲,你這大楚第一權臣,白當了啊……哈哈!”
李崇景的話,令高坡附近的武川子弟怒不可遏。
侯莫陳崇眼眸赤紅,他扭動脖子,骨頭啪啪作響。
慢慢的靠近瘋狂的李崇景,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
那鐵鉗般的手指,讓後者發出殺豬似的哀嚎。
侯莫陳崇另一只手高高舉起,正當動手之際,
太師椅上,趙王周雲說話了,“退下,本王有話問他。”
土坡下,李崇景被侯莫陳崇押住,
他牙關緊咬,後腿不停地用力蹬,想要起身,
可侯莫陳崇是誰?李崇景只能臉貼泥土,跪伏在地。
長風吹起,大 飄揚。
周雲眼神冰冷,居高臨下,淡然的道。
“中原市坊羅亭貴,龍城十年無人至!”
“你的奢靡,是無數楚國英雄換來的。”
“吸食大楚血肉,腐朽國家,顛倒黑白,以奸為榮?以正為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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