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元年十一月。
河南今年老天爺很奇怪,就像在跟河洛地區唱反調一樣。
小雨下了一個月,從陽城郡到東口縣,
幾千里地域,雨幕不停,到處都是水,官道泥濘不堪。
大楚東征軍糧草不足,被迫停在巨野和東口縣一帶,
雨水保護了宋國跟東楚,讓他們得以喘息,
但從大局看,那也只是暫時的,一切大局已定,除非光武再世,否則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楚軍出洛陽後,在汝州郡一帶實行了滅佛運動。
說白了,就是把不納稅的寄生蟲都殺了一遍。
唐俊後期掃尾工作干的很好,基本秋收之後,還能給前線支援一些糧食。
陽城郡等地,大量地主貴族逃亡,留下的田地作物東征軍也幫忙收了。
糧食不多,只有幾萬石,但足夠前線一個月之用。
最近,本王在發動權貴們為國出力,畢竟他們滿口仁義,難道是說說而已?
捐獻一些糧食,真真切切的為大楚盡一份忠誠,這才對得起聖人之道。
當然,咱們北疆人有話好說,他們最好是自願……
東口前線。
昔日上官弘駐扎的村落,如今已被修成楚軍大營。
雨水朦朧漫山林,東口大地旗幟連綿,營房無數,一眼望不到頭。
偶爾能听到雨幕中,一聲聲霧號,那是北疆精銳在操練。
此刻,大楚南線四萬中軍駐扎在此,
由于特殊天氣持續,導致他們停留了很久。
趙王的帥帳自然在一處高地,那里有一棵古樹,枯枝繁盛。
盡管是雨天不絕,但建安軍的後營,依舊有能力給趙王搭建青磚房屋。
頂部用的是梁木跟草原牛皮,這是牧民的手段。
雨水從兩側排走,算的上是東口一帶,最好的住所了。
此時,營房外響起了李義跟大孝子的吵鬧聲,
案桌前,周雲停下筆,目光轉向滴著水蓮的營房門口。
“叫你別給,你管他個鳥啊,老子一腳給他踢出去。”
“不給……不給怎麼行?咱都按主公命令辦事……”
……
營房門口,大孝子一邊脫下簑衣,一邊對李義罵罵咧咧,
他痛斥對方十七營都還沒滿配,給宗族兵補充軍械,這是個什麼鬼道理。
宗族兵也叫兵?他們根本沒有打仗的能力!
大孝子水漬甩的到處都是,有些還甩到了一旁的輿圖之上。
如此不愛惜軍用物資的行為,令周雲有些慍怒。
他眼眸閃過異色,緩緩起身,來到兩人面前。
“參見,主公!”
“拜見,父親……”
周雲眼神冷厲,抓著大孝子的衣甲,拉到一旁雄壯的站崗兵卒身邊。
拍直李信的肩背道,“執戟郎中周言,誰讓你擅離職守?”
說完,周雲勃然大怒,聲如洪鐘,“來人,把護衛長李義拉下去,重罰十棍!”
“父親……一人做事一人當!”
營房里,周雲身覆朱紅玄文錦布甲,威嚴無比。
他挺拔如松,背身對著大孝子,言語中帶著趙王之勢。
“郎中周言,本王要你說話了?”
“可……”李信眉頭緊皺,這是十棍子下去,李義肯定幾天動不了的,
他小眼楮閃爍,面露焦急的道,“可,你是我的父親啊!李義可是你的家奴。”
“我要不是你的父親,你夠死十次了,站好!”
趙王周雲目光炯炯,環視營房中十幾個武川嫡系護衛,朗聲命令道。
“今後,有一個算一個,誰也不能給營兵周言行方便,听見沒有?”
“誰若再犯,就給本王滾回武川鎮!周言也一樣,不願听令就回北疆。”
“是……謹遵趙王令!”
“是……謹遵趙王令!”
聖武元年十一月後,周雲就是中原的天,
千里疆土,他一言而定。
此刻,無需過多言語,李信眼睜睜的看著奴僕李義,被幾個雄壯的兵卒拖走。
不多時,淒厲的慘叫傳到了營房門口,
趙王親自下令重打,誰也不敢給他放水。
營房里,大孝子眯著眼楮,一臉不服氣,
可下一刻,周雲的聲音響起來了。
“過來,替本王整理情報跟奏書!”
“那玩意是主簿干的……”
“嗯!你敢不尊將令?”
東口雨水淅瀝,蒼穹一片灰暗。
大營連綿數里,盡管天氣阻擋了進攻的日程,
但北疆高效的後勤能力下,趙王大軍非戰斗減員的數量非常少。
無數輔兵跟後營兵卒,頂著大雨修成排水渠。
他們穿著簑衣,喊起口號,與上天爭奪干燥舒適的營區。
幾里之外,一支數千人的後勤部隊,全員雨具齊備,
他們冒雨前進,踏著滿是泥水的官道,為大營送來補給。
山坡營房,小雨燭火。
一個頭盔顯小的雄壯兵卒,在替一位器宇軒昂的楚軍大將整齊楚紙。
只是這小子毛手毛腳,偶爾會被踹上兩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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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郡。
株縣。
渡口碼頭,停靠了十幾艘大帆貨船,
這些船只都掛著朱紅玄文大旗,顯然都是大楚官家的東西。
最大的頭船之上,一位帶著員外帽,面容精瘦,留著兩撇胡子的華服中年漢子,笑嘻嘻的進入船艙。
船艙里,一共有七個人。
太師椅上,是一個大肚子、滿臉橫肉的糧官,
六個手持水火棍的河道衙役,面容不善,一字排開。
“白三爺,今個是什麼風,讓您親自來河里一趟?”
糧官趾高氣昂,眼神瞟了一眼來人,官腔官調的說道。
對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語氣,白三爺並不在意,
他是個市儈的混混,能走到今天,哪算是地痞里的爺了。
白三爺威勢不俗,他撈起錦袍,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
手里把玩著兩個玉石球,嘴中金牙漏風,惡狠狠的道,
“姓齊的,這往年八十兩銀子一倉,咱何曾拖欠過水運衙門?”
“你小子現在糧不入庫,是不上道啊?”
白三爺的威脅,齊糧官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面前有個銅爐,銅爐上是個陶鍋,鍋里的湯滾滾冒泡。
糧官眯著眼,手咂摸咂摸,拿起豆腐,一刀刀的切下去,
嘴里哼著調,念念有詞。
他加了點咸菜,煮好豆腐後,自顧自的享受著吃了起來。
“啊……白三爺,你怎麼還不走,難道要小弟請嗎?”
“砰……”
白三爺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用力之大,碎渣飛濺四射。
面容精瘦,嘴里帶著金牙的白三爺笑了,搖了搖頭,冷冷的道。
“姓齊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可是盧家的東西……”
白三爺的話還沒說完,齊糧官就毫不客氣的打斷。
“這是給陳留郡,趙王送去的軍糧,天大的事啊!誰敢用你那些摻了石虎、九龍散等發脹物的糧食。”
“那是大楚殺神,幾個腦袋也不夠他老人家砍啊。”
“你們盧家,下回送來的稅糧,就是摻了砒霜,本官也閉著眼楮放,但這次不行。”
混跡官場,都是老油條,誰特麼在這里裝嫩!
這次有理由不放,下次也有理由不放。
這次是軍糧,下次就是皇糧,一次不放,就是次次不放。
齊糧官的解釋,在白三爺眼里,那就等于是放屁。
白三爺手指點了點齊糧官,地痞混爺之氣十足,最後嘮下一句狠話,
“姓齊的,你還真別拿趙王壓我,那個鳥王活不久,咱們走著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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