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素蘭臉色蒼白地看著他,眼眶一紅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她整個人忍不住渾身發抖,這一刻難過和心碎要勝過憤怒。
原來就算她盡心竭力付出這麼多年,也比不過那個剛回來的女人,任由自己怎麼努力也比不過她.......
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場景,大腦一片空白,心卻很痛。
在此之前,她還可以說服自己也許只是因為步雲柔好不容易回來,兩人見一面吃個飯而已,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可以給他時間讓他漸漸對步雲柔釋懷。
如今他們都已經這樣抱在一起了,溫素蘭也無法再自欺欺人。
那個要被拋棄的人好像是她。
溫素蘭做不到像個瘋子一樣在這里對著顧承望發瘋質問,她的素養讓她沒辦法在大庭廣眾下做這樣的事。
比起這些,她更害怕看到顧承望對自己絕情的樣子,她不想在步雲柔面前失去最後的尊嚴。
溫素蘭轉身就離開了,她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顧承望看到這一幕人都要瘋了。
“素蘭!”
他一把推開身後的女人追了上去。
然而溫素蘭早已消失在了視線中。
溫素蘭上了車,第一時間就把手機關機了。
司機老李見她一直不說話有些反常,再見她一臉淚痕,忍不住皺起了眉。
“小姐,誰惹你傷心了?”
老李是溫素蘭從溫家帶來的人,從她很小起老李就在溫家了,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叔叔。
溫素蘭出嫁的時候老李就跟著她來了顧家,這一待就是二十幾年。
溫素蘭看到他心里更是委屈,但她習慣了隱忍,這樣的事更不想告訴自己的長輩,她覺得難堪。
“沒什麼,李叔,我想回家。”
“好的。”
“不是回顧家,回我自己的家。”
“好。”
李叔嘆息一聲,猜到肯定是因為顧承望。
這世上還有誰能讓大小姐這樣傷心。
還以為顧承望轉了性子了,原來也只是好了一段時間而已。
要是老爺夫人在天之靈看到大小姐過成這樣不知道多心疼。
車上很安靜,溫素蘭一個人默默地流著眼淚,她腦子里想了很多很多。
既然步雲柔回來了,那顧承望大概率是要和自己離婚的,這是他心里的執念。
如果真的要離婚,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反正父母留下的錢夠她生活一輩子了。
她只想要自己的孩子。
可跟著她清翎又能有什麼出路呢?
原本他可以繼承顧氏,要是跟著自己一個離了婚的女人豈不是放棄了大好前程?
但她實在舍不得放棄他,她自私地想要清翎陪在她身邊。
只是以顧承望的手段,爭撫養權自己未必爭得贏。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要是連唯一的兒子都留不住,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溫素蘭絕望地閉上了眼,無數畫面在她腦海閃過。
從她嫁進顧家的第一天到現在,她什麼都沒有做成。
既沒有做一個好母親,讓清翎在外面受了這麼多年苦。
也不是一個讓丈夫喜愛的妻子,顧承望心心念念的始終是別人。
她真是一個失敗的女人.......
如果她走了顧家還有可憐的玉棠和清黛,以及顧亦瑾這個和顧家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
玉棠和清黛兩個孩子本來就沒有母親,她只能在能力之內給她們一點關心。
顧亦瑾除了自己這個名義上的母親更是沒有什麼親人了。
要是步雲柔進門了會對他們好嗎?
玉棠那樣的性格只怕要跟她爭起來,顧承望到時候豈不是要對玉棠意見更大。
父女倆關系才好轉一些,又惡化的話該怎麼好呢。
想著想著溫素蘭就這樣睡了過去,她太累了。
即便以為自己要被拋棄了,她想的依舊是那幾個孩子。
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到了溫家。
“小姐,到家了。”
溫素蘭緩緩睜開眼,看到熟悉的地方,她的眼淚又忍不住了。
溫素蘭下車後,溫家的管家老程見溫素蘭回來了,第一反應就是高興。
“大小姐回來了!快快快!”
照顧溫素蘭長大的宋姨更是喜笑顏開地從里面跑了出來。
老程和宋姨是一對夫妻,在溫家夫婦離世後一直守在溫家。
溫素蘭時不時會回來看看他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也已經是親人一樣不可分離的存在了。
她身邊的長輩一個一個離世,見一次少一次,她總是什麼都留不住。
夫妻倆高興不已地圍了上來,然而溫素蘭一抬頭卻是一臉淚痕。
這可把兩人急壞了,忍不住關心地問了起來。
溫素蘭再也忍不住,抱著宋姨哭了起來。
向來溫柔沉穩的她回到自己的家,見到熟悉的人也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
以前回來她很少說起自己在顧家的事,也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在顧家的生活。
今天是實在控制不住了。
有些事她不想讓清翎知道,父母之間的事讓他怎麼選擇呢。
父母都是親人,都是重要的人,這會讓他陷入兩難。
宋姨安靜地拍著她的背,就像小時候一樣,老程走到一旁和老李聊了幾句,問了問情況。
等溫素蘭漸漸止住了哭聲,宋姨溫柔地說道︰“素蘭,我們先進去吧,我給你做你愛吃的菜,咱們邊吃飯邊慢慢說。”
溫素蘭感覺哭出來好很多了,跟著宋姨一起進了客廳。
溫素蘭在家里逛了一圈。
客廳里駝色的絲絨沙發依舊擺在老地方,她蜷縮進沙發角落,從前母親就這樣裹著披肩坐在她身邊。
二樓臥室的紅木衣櫃還掛著她出嫁前的衣裳,湖藍色的旗袍領口繡著纏枝蓮紋樣,那是母親特意請甦繡師傅定做的嫁妝。
她伸手觸摸冰涼的緞面,仿佛還能听見母親站在穿衣鏡前叮囑她的聲音。
“素蘭,你看這纏枝蓮,一節繞著一節,生生不息,就像這日子一樣,得慢慢過,細細纏。”“我和你爸倒也不在意顧家有多富貴,只希望你往後的日子,也能像這花一樣,根扎得穩,葉長得旺,身邊有個人知冷知熱,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梳妝台上的首飾盒半開著,里面躺著父親送她的生日禮物。
一支嵌著細碎珍珠的發簪,珍珠的光澤早已黯淡,就像早已黯淡的她一樣。
書房里的書桌上還擺著父親生前常用的硯台,磨得光滑的端石中央積著一層薄灰。
她抽出最底層抽屜,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三十本日記,第一本的扉頁上是父親蒼勁的字跡︰“吾家有女初長成”。
溫素蘭的父親有寫日記的習慣,里面記錄著她成長的點點滴滴。
走到露台時,清風卷著玉蘭花瓣掠過她的臉頰。
這株玉蘭樹是父母結婚時親手栽下的,如今枝繁葉茂得幾乎遮住半個院子。
她想起小時候總愛坐在父親肩頭摘玉蘭花,母親則站在廊下笑著嗔怪“小心摔著”。
而現在,滿樹繁花依舊年年盛開,樹下卻再也沒有那對相視而笑的身影了。
眼淚砸在露台的青石板上,驚飛了棲息在玉蘭樹上的鳥。
撲稜稜的振翅聲里,她仿佛听見二十年前那個夏夜,父親抱著她數星星時的笑聲。
他說他的女兒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終究是辜負了父母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