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在屋內蔓延，只有青銅鼎表面被擦拭的細微聲響。
趙峰凝視著她泛紅的臉頰，忽然想起幾日前她捧著梅花酥來的模樣，那時她也是這樣局促。
趙峰喉間突然發緊，他移開目光，聲音故作平靜︰“李騰想讓我在長老會上為他美言，助他登上家主之位。”
“用那一百億來賄賂趙先生你？”李𥸎猛地抬頭，攥著裙角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他怎麼能，怎麼能拿這種事來交易！”
“家主之位關乎家族興衰。在李騰看來，不過是樁能帶來巨大回報的買賣。”
李𥸎望著趙峰挺直的脊背，突然覺得兩人之間好像隔著一層薄霧。
她向前半步，又停住︰“那你會答應嗎？”問完她就後悔了，生怕這話冒犯了他，慌忙又補了句，“我不是懷疑你，就是覺得一百億太過于誘人了！”
“你覺得，我像是會被錢財收買的人？”趙峰終于回頭，目光沉靜如淵，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李𥸎鼻子突然發酸，眼眶瞬間紅了，要不是趙峰，李家至今還困在詛咒的陰影里，趙峰怎麼會為了錢就攪進這趟渾水。
窗外突然掠過一聲鳥啼，驚散了凝滯的空氣。
李𥸎吸了吸鼻子，強擠出個笑容︰“我就知道，趙先生不是那樣的人。”
想到李騰離去時陰沉的臉色，她心里沒來由地發慌，往前又走了半步︰“只是大哥他不會善罷甘休，你一定要小心啊。”
“你覺得李騰能夠害我？”趙峰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青銅鼎邊緣，目光卻牢牢鎖住李𥸎的反應。
李𥸎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的失態。
李𥸎慌忙絞著裙擺，結結巴巴地開口︰“我就是擔心。”
話沒說完，又听趙峰那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李𥸎頓時急得眼眶發紅︰“我，我就是關心則亂！”
話一出口，空氣瞬間凝固。
李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臉頰漲得通紅，連耳垂都燒了起來。
她低著頭，不敢去看趙峰的表情，心里卻像有只小兔子橫沖直撞。
“對對對，趙先生那麼厲害，誰能害得了趙先生？”李𥸎忙不迭地轉移話題，聲音里還帶著沒消散的慌亂︰“您可是解開李家詛咒的大恩人，又那麼神秘強大，我哥肯定不是您的對手！”
趙峰看著她語無倫次的模樣，心中某處柔軟被輕輕觸動。
趙峰忍住笑意，正色道︰“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我心中有數。只是李騰此人不達目的不罷休，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李𥸎抬起頭，見趙峰眼中滿是關切，心里一暖，重重點了點頭︰“我會的！趙先生也要小心，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李𥸎又覺得自己這話太過直白，慌忙補充︰“我是說，畢竟您幫了李家這麼大的忙，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您有危險！”
趙峰看著她手忙腳亂解釋的樣子，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峰抬手想揉揉她的頭，卻在半空停住，轉而指向案頭︰“既然如此，先幫我把這些古籍整理一下？”
李𥸎見他轉移話題，暗暗松了口氣，快步上前︰“好！我最擅長整理古籍了！”
她伸手去拿書冊，卻不小心踫到趙峰的手，兩人觸電般同時縮回。
古籍散頁還未及拾起，雕花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李𥸎妹妹。”葉凌倚著門框輕笑，目光掃過李𥸎攥著書冊的手，眉梢挑起意味深長的弧度︰“原來你也愛往這兒跑？”
趙峰擦拭青銅鼎的動作微頓，喉間溢出聲無奈嘆息︰“葉凌，不是說要出去買東西？”
“瞧我這記性，都忘了自己要干什麼了。”葉凌款步上前，指尖熟練地替他整理歪斜的衣襟，發間步搖垂落的珍珠幾乎擦過他側臉。
“真是拿你沒辦法。”趙峰露出一絲絲無奈。
“嘻嘻嘻！”
葉凌看向李𥸎︰“對了李𥸎妹妹，你來這里干什麼？”
李𥸎攥緊裙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不過是些小事。既然葉姐姐來了。”
李𥸎強撐著福了福身，聲音發顫︰“我就先告辭。”
“怎麼，見著姐姐就不說話了？”葉凌終于將目光轉向她，笑容溫婉卻不達眼底︰“听說妹妹最近常來找趙峰，是不是又遇到古籍難題了？”
“不，不是。”李𥸎轉身時繡鞋勾住裙擺，狼狽地踉蹌半步。
李𥸎听見身後傳來葉凌的聲音︰“走路小心些！”
李𥸎不敢回頭，生怕撞見趙峰伸手攙扶葉凌的模樣。
廊外海棠開得正好，卻刺得她眼楮生疼，恍惚間竟想起老奶媽打趣的話，原來這世上最苦的，不是單戀，而是親眼見著心上人有了旁人。
“葉姐姐，趙先生，我確實還有些瑣事要處理，所以先行離開了。”李𥸎強撐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李𥸎不敢多看趙峰與葉凌並肩而立的畫面，生怕眼眶里打轉的淚水會當場墜落。
葉凌輕輕挽住趙峰的手臂，腕間翡翠鐲子撞出清脆聲響︰“妹妹何必這麼著急？上次你不是說想請教《金石錄》的批注？正巧趙峰對這方面最有研究。”
“不用了！”李𥸎脫口而出，見兩人同時投來目光，又慌忙補道︰“奶媽找我有事，實在抽不開身。”
趙峰望著李𥸎慌亂的模樣，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被葉凌搶先一步︰“既然如此，妹妹快去吧。趙峰你陪著我出去逛街。”
葉凌嬌嗔著拽了拽趙峰的衣袖，發間茉莉香與李𥸎身上的味道重疊，卻刺得人鼻尖發酸。
“好。”趙峰不假思索答應下來。
“那我先走了。”李𥸎幾乎是逃跑似的沖向門口，繡花鞋踏過門檻時險些絆倒。
轉跑出門時，李𥸎直直地撞進一個溫熱的胸膛。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她重心不穩，踉蹌著向後倒去。
一只強有力的手臂及時攬住李𥸎的腰，才避免了摔倒在地的狼狽。
“當心！”低沉的男聲驚破夜色。
李𥸎猛地抬頭，正對上劉漢天的目光。
李𥸎像是被燙到一般，用力掙脫劉漢天的攙扶，後退幾步︰“劉家主，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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