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日月交融，相互爭輝，極熱與極寒交替，同樣也對這整個世界，造成了大到難以想象的影響。
某域某地的水域突然干涸，那是烈陽將其蒸發。
不是單純的炎熱，而是針對于水，冰，這一概念的“攻殺”，或者說，這是道韻層面的交互，造成了世界層面的印象。
明月也不甘示弱，降下來霜寒，使得某域某地一瞬之間便被霜凍覆蓋。
這等異象並不局限于一地一域，而是整個天下到處都有。
它們也不是涇渭分明，你一邊我一邊的分庭抗禮，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之態——此地為炎熱所佔據，可幾十里外或許就是霜凍，霜凍再幾十里外，又可能是炎熱。
兩個站在世界頂點的人正在拼殺，他們力量幾乎達到了一個極限——
超越了化神後期，幾乎就是兩個化神圓滿。
比之半步六階的甦眉有所不如，但也差之不遠。
這是很難想象的事情。
以陳長生這般的天資，有著服食神通相助，大道境界極高，尚且需要數百年才能突破一個小境界。
平常千歲化神的修士，之後的千年時光里，大概率只能停留在化神中期便是極限了。
小界之中的化神圓滿之戰，幾乎是前所未有之事。
紫陽尊者是得到天意加護，代表此界的世界意志而戰，擁有如此實力不足為奇。
‘而水靈兒，靠的則是道真宗的底蘊。
直達化神後期的護法神之法，再以香火功德之力加持己身，戰力再度拔高數分，最後再加上琳瑯滿目的靈寶——
太虛泠月神女冠冕、聖者賜鎮界神劍、五禽離火扇、金烏珠……
足足四件半步六階的靈寶，莫說是在下界，便是在天仙界之中，一名化神尊者想要有如此多的靈寶也是極其艱難之事。
也就是道真宗幾十萬年的積累，加上妖族的援助，水靈兒這才擁有如此多的寶物傍身。
即便是陳長生，從始至終，也只有一些五階靈劍罷了。
那時的陳長生，依靠五階靈劍組成的劍陣能夠擋下水靈兒，但到現在，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就憑水靈兒身上的這幾件靈寶，價值已經比得上陳長生所有五階靈劍。
種種相加，如今的水靈兒宛若一個戰神一般。
一點寒芒先到，被紫陽尊者輕易推開。
下一瞬兩道本質有所差別，但同樣都殺傷力驚人的烈焰向他涌來，紫陽尊者擋的也不好受。
剛剛從火焰之中脫身而出，便見到水靈兒一拳砸下，月華覆壓數千里。
紫陽尊者堪堪擋下全部，提起勁來想要反擊，烈陽將要轟下，可天地卻驟然漆黑，夜光縹緲，群星閃閃。
大周天星斗陣又不知何時給他來了一下，阻攔了一下他的動作。
待他破開阻攔之後，水靈兒的身影早已遁遠，先前進攻留下的破綻已然消失。
“道真宗的底蘊當真煩人啊。”
紫陽尊者眉頭微皺，被水靈兒靠著一系列靈寶壓著打，讓他煩不勝煩。
他陷入了苦戰，但依然在堅持，沒有任何撤退的打算。
水靈兒乘勝追擊了幾輪，見此情形，心里也提起了幾分警惕。
“他為何還要死戰……我處在優勢，自然是願意繼續打下去的，紫陽他不應該選擇這麼做……”
“但他卻依然這麼做了。”
“這其中必定有詐，我要小心一些……”
水靈兒心中默想，心中突然升起了幾分不安，手中的動作也遲緩了幾分，沒有再那麼的激進。
“害怕了嗎？”
紫陽尊者雖然身形有些狼狽，卻泰然自若地立在空中，眼神明亮而自信，望著水靈兒，就好似他才是優勢方一樣。
“作為化神尊者，此界的頂峰，你與天意相連的程度，僅次于我。”
“到如今，你應當已經隱約看到，自己失敗的結果了吧。”
“你不如就此束手就擒，免得徒增傷亡。”
“一派胡言。”水靈兒呵道︰“從未有天命如此就該如此的說法，歷來皆有人定勝天的例子。”
“若是知曉命運的結果後便不再斗爭，那我等修行的意義又在何處？只管听命便是了。”
紫陽尊者搖頭。
“時間已經到了。”
他說︰
“我真的很敬佩道真宗的初代祖師，居然能將修行與香火功德連接到一起。”
“道真宗守護生民，生民則貢獻出香火功德作為報酬，如今生民安然，道真宗修士也得以進境順暢。”
“但……”
“天下災難的大災大難本就不多，並且充滿隨機，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之下，道真宗自然衰敗。”
“于是便有了人為的災難。”
“我真的認為人性很可笑。”
“慷他人之慨誰都知道是錯誤的，因此為達目的而犧牲他人成全自己也是錯誤的。”
“但是如果再此基礎上再增加一個前提——犧牲別人的時候也犧牲自己。”
“這麼一來，本不光彩的犧牲，便被世人認為光彩非凡，具有正當意義了。”
紫陽尊者看著水靈兒，面容忽地變得陰沉無比。
“你覺得這都是必要的犧牲，認為承擔上述這些罪惡都是自我犧牲的一部分。”
“但是……”
他向前踏了一步，霎時間周遭的天地大變，黑煙四起，無窮無盡的怨念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最深沉的詛咒，匯聚在紫陽尊者身後，化作了一張怨毒的人臉。
“你想犧牲，為什麼就要別人也想犧牲啊！”
“就像是你喜歡吃魚，就要所有人都愛吃魚一般。”
“你憑什麼高高在上，認為他們，認為我們，都一定願意，和你一樣獻上生命？”
“害人成道，便是魔修邪修之道，道真宗功德法的本質也是如此。”
“正因為如此，我才說我真的很佩服道真宗的初代祖師。”
“這麼一個邪修之法，在他的妝點之下，搖身一變，便成為了正道正宗。”
“他將道真宗的利益，與全體人族的利益統一了起來，聲稱它和你們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
“這……真的很厲害。”
紫陽尊者張口說著，身後的怨毒人臉也異口同聲。
水靈兒從那人臉之上感到了滔天的怨念，都是針對道真宗的。
紫陽將天下對于道真宗的怨念收集了起來，匯聚在此。
他扭頭看向人臉。
“去吧，去報復吧，去用你們自己的方式，化解你們心中的悲憤吧。”
他將視線扭回水靈兒這邊，側臉的眼神凌厲至極。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所有人都記得這個道理，卻忽略了，即便是己之所欲，也不該施于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