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怨，我以命相抵便是。”
這是幾百年前，弘農尊者曾與陳如龍說過的話。
如今弘農尊者死了，雖非死在陳長生手上，但卻勝似死在陳長生手上。
死得其所。
……
“弘農，還有甦眉……”
陳長生抬眼望去，甦眉一揮爪，弘農尊者的尸骸便向下墜去。
至于弘農最後對陳長生說的話……
陳長生沒听懂。
弘農欠他的，這他明白。
但弘農還債……
他何時還了？這又是何意？
陳長生心中疑惑，看見弘農尊者的尸體從甦眉手中落下，眼見就要落入海底。
陳長生一揮手，法力化作大手，將弘農尊者的遺骸撈起，收入洞天之中。
斯人已逝，是非功過很難評價，但畢竟也是為人族戰死的，拋開個人情感來看，弘農尊者稱得上英雄。
此等人物，不該讓他沉淪于海浪之中。
做完這一切，陳長生抬頭看著甦眉，語氣平淡地說道︰
“甦眉，我有話要問你。”
甦眉側目，這陳長生話里話外的姿態，也太傲慢了一些吧。
“不過是剛剛渡過化神天劫的新晉化神罷了，驕矜自大，目中無人，先接我一招再說！”
甦眉冷哼一聲，周身冒起了妖火，將她的全身包裹起來，整個妖軀如同一道流星一般，狠狠地砸向陳長生。
“受死！”
嘴上說著陳長生驕矜自大，但甦眉還是對其報以了最大的尊重。
畢竟，這是弘農尊者心中，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的“大局”。
“可笑。”
陳長生看著這位妖族尊者的全力一擊，淡淡地搖了搖頭。
他沒有閃避，只是抬起了左手，輕輕一握。
甦眉的利爪便停在陳長生的面前。
一人一妖之間僅有一尺距離，對于甦眉數丈大小的妖軀而言不過咫尺，但這點距離卻讓她如何都突破不了。
“我不是驕傲自大。”陳長生說道，語氣依舊平淡，甦眉如今的實力在他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的威脅。
“只是在我突破化神之後，這個世界上，就在無敵手了。”
擋在甦眉之前的，是陳長生的法力，洞天之力，以及生光之力。
有洞天之力加持，陳長生的力量已然達到了化神圓滿的水準，再加上那玄之又玄的生光神通。
莫說是如今的甦眉，就算是在被葉芸封印之前，達到半步六階的甦眉，也未必能傷到陳長生。
甦眉見狀，大驚失色，立即想要掙扎開來，這人比那水靈兒還要強上不知道多少……
“還想要掙扎？罷了，先拔了你的牙齒再問話吧。”
陳長生抬起右手，月華劍浮現在他的手中，法力注入，月華大綻。
和先前不同的是，天上沒有出現明月虛影。
因為明月就在陳長生的手中。
甦眉感受到那足以致命的力量在陳長生手中孕育，趕忙就要逃離，可周身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浮現，壓制著它的全身，讓它動彈不得。
“唰！”
一劍揮下。
鮮血噴涌，潔白的毛發被染紅了大半，甦眉的氣息瞬間萎靡了下去。
冰寒刺骨的力量從傷口滲入它體內，甦眉只覺得如墜冰窟。
生光神通繼續包裹住甦眉的身體，潛入它的四肢經脈之中，將全部的法力，以及道韻徹底封鎖。
一陣金光閃爍之後，甦眉的身軀迅速縮小，最後化作了一只一尺多大的小狐狸，被陳長生提在手上，身前的傷口沒有愈合，依然在流血。
但陳長生不在意這些，畢竟是妖尊，流點血死不了。
他將甦眉提在面前，說道︰
“現在我問你幾句話，你可以回答了嗎？”
甦眉哪敢不答應，虛弱地說道︰
“您，您請問……”
“通天尊者突破的失敗，是不是你們做的手腳？”
“……不是……”
“你應該提前預測到通天尊者會失敗吧？”
“是的，我們有所預測，所以才主動找上門來……”
陳長生點點頭，如他所料，隨後繼續問道︰
“通天尊者失敗，你們有什麼好處。”
“好處……”甦眉神情灰暗，如今一切都結束了，明明她還安排的有很多謀劃，可……
在陳長生這不講理的，常態下就有超越半步六階的力量面前，任何謀劃都沒了意義。
于是甦眉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包括收集木子青的生命力，狐尾秘術，半步六階……
听到這兒，陳長生發現了不對勁兒。
他皺了皺眉︰
“你既然說你是半步六階，為何如今如此弱小？”
“水靈兒我也與她交過手，強則強矣，但距離半步六階還有不小的距離，她絕沒有打傷半步六階的本事……”
甦眉沉默了片刻，有些遲疑。
陳長生手中用力︰“講。”
甦眉吃痛，輕呼一聲，隨後才慢慢將葉芸之事講出。
一直把事情講完，都不見陳長生說話。
甦眉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見了陳長生陰沉的面容。
“陳長生……”
甦眉心中一驚，剛一張口，就感到一股力量從陳長生的手中流出，涌入它的元神之內。
“啊……”
它吃痛的叫了一聲。
元神是修士一切的根本，修行的集合，既強大，又脆弱，重要無比。
稍一波動，便會產生比肉體損傷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痛苦，所謂的抽魂煉魄，也不過如此。
極其的敏感。
陳長生是在搜魂。
甦眉所說的還是太過簡略，其中也可能有謊言，陳長生沒有心情去一一分辨。
涌入甦眉元神之中的力量肆意的搜刮，對于甦眉，陳長生自然不會有任何憐惜的意思。
“啊啊啊……”
甦眉不斷的驚呼，半晌，陳長生才停下手中的動作，長長的嘆了口氣。
甦眉此刻如同從水中撈出一般，溢出的汗水打濕了它的毛發。
“妾身，償恩了。”
這是葉芸留下的話。
“妾身只想償恩。”
這是葉芸曾經說過的話。
這一刻，陳長生內心的情感無比復雜，該怎麼描述陳長生對于葉芸的態度呢？
昔日的故友，後來的背叛者，重逢的報恩人，將來的同行者……
陳長生對待葉芸的態度幾度易變，但這態度不論是正面還是負面，到如今都沒了意義。
有的，只有遺憾罷了。
陳長生又失去了一個故友，也失去了一個無比珍重他的人。
陳長生如今已經三百歲了。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結丹的話，和陳長生同時期的人，已經全部壽盡而亡了。
而那些結丹的人，還活著的，也只有那個左芬了。
他們並不熟悉彼此。
也就是說，在這場人妖戰爭之中，陳長生失去了他最後一個故人。
“陳長生……”
“砰！”
陳長生手中用力，甦眉的腦袋便爆炸開來，余下的殘軀被扔入海中，任由魚蝦蠶食。
甦眉的元神被陳長生很好的保留了下來，扔入了月華劍中。
至陰至寒的月華，會永遠灼蝕著她的元神。
下一刻，陳長生轉身隨風飄散。
成就化神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