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俊朗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戶。
這邊是屋子的另一面，與大門相對。
推開軸樞，窗欞發出「吱呀」一聲。
窗戶之下，並不是陸地，而是懸崖。
山風呼呼灌入，衣袍鼓蕩如帆。
微微探身望去，視線毫無阻礙地下墜。
峭壁如刀削斧劈，直落而下，在視線的盡頭變得模糊，隱入雲海。
豐俊朗又往旁側看去。
其他屋子都是有一面背靠山壁的，唯獨他們所住這間，空落落掛在兩山峰相接——「y」字形分叉處。
嗯，看著委實不太安全。
子慕予也站了過來，往下一瞅，心里暗忖︰道門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既要請她做天師道道首，不該有害她之心才是。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誰？”豐俊朗開口。
“我，褚破雲，為子楚尊首送山果來了。”門外響起小道士稚嫩的聲音。
豐俊朗關上窗戶。
子慕予手一揮。
站在門後的褚破雲在門打開的剎那扯出了一抹笑。
臉皮有些僵硬。
他捧著一個托盤走進來。
托盤上墊著干淨的絹布，絹布上放著六只黃澄澄的柿子。
“雪打過的柿子，很好吃。只是夜深了，不適合現在吃，容易胃寒，明天再吃吧。”褚破雲道。
子慕予眉頭輕皺。
這話奇怪。
既不適合現在吃，為何現在送，而不是明天送？
那孩子站在桌子旁，也不著急離去，頭微微低下，嘴唇抿成一線，鼻翼翕動著，彷佛有千言萬語的齒關艱難翻滾。
見褚破雲神色有異，子慕予只得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褚破雲兀地抬起頭，面露一絲決然，可是話到嘴邊，再次咽下。
低頭，又抬頭。
孩子有些沮喪。
“尊首，道門這些年得罪了一些人，他們可能會來九真山搗亂。”褚破雲道，他指向窗戶，“那片懸崖是唯一沒有設置護山大陣的地方，要小心。”
孩子留下兩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匆匆忙忙走了，似乎生怕子慕予會問他什麼。
豐俊朗站在門口，望著褚破雲遠去的背影︰“事情有些奇怪。”
子慕予看了豐俊朗一眼︰“看來今晚無覺好睡。”
“要走嗎？”豐俊朗問。
“無妨，看看他們到底想搞什麼。”子慕予道。
兩人一人在床，一人在榻，閉目盤坐，運功調息。
月色冷清，潑灑在窗戶上，角度不斷漫移。
當透過的淺光漫至床頭，子慕予霍然睜眼。
豐俊蘭幾乎同時睜開了眼楮。
下一刻，一道陰影印上窗紙。
有人用什麼東西在窗紙上戳了戳，將窗紙戳破了一個洞。
先是一個冒煙的圓球被扔了進來。
“迷煙？”子慕予心里暗道，跟豐俊朗交換一個眼神後，屏住氣息，輕輕落地，悄無聲息來到窗戶左右兩側。
破洞 。
一只小小的紙鶴從洞口處飛了進來。
紙鶴先是飛到床前，似乎發現沒人，有些煩躁地拍動著翅膀，然後掉頭四處看，最後朝窗欞看來。
短暫的一瞬。
子慕予冷笑著沖它招手︰“你好呀。”
“啊。”窗外傳來一聲驚呼。
下一秒，子慕予和豐俊朗齊齊出掌，將窗欞擊碎。
原本攀在窗戶外的人受驚滑落半丈，穩穩掛在懸崖上。
子慕予和豐俊朗趴在窗口換氣。
懸崖上的人一身黑袍，臉也被厚大的帽子蓋住，瞧不清真容。
似乎見偷襲不成有些氣急敗壞，那人連在懸崖上拍了幾掌，向窗口射來。
子慕予和豐俊朗一同抬起腳踹出。
“嗯！”對方被踹中，悶哼一聲。
此人身法極其靈矯，一個倒翻，又斜斜掛在了山壁上，像只蜘蛛。
這一次，他沒有再冒進，而是調轉頭顱，安靜地看著站在窗口處的兩人。
豐俊朗冷眼看著黑袍者，對子慕予低聲道︰“你說他是道門的敵人，還是道門中人？”
子慕予冷笑︰“誰知道呢。”
忽然窗欞上有一些灰灑落。
子慕予臉色微變，以手背推著豐俊朗肚腹，一同倒射。
一雙從上而下勾踢的腿一擊成空，趁機從窗口鑽入房間。
又一個黑袍之人。
掛在懸崖上的黑袍人隨後跟進，像一只貓般落地。
“你們誰啊？”子慕予冷聲問。
兩個黑袍人一左一右站著。
他們黑帽之下，竟都戴著面具。
“覆滅道門者。”一人抬頭，甕聲甕氣地道。
此人正是剛才中子慕予和豐俊朗一踹者，顯得瘦小一些。
“咳咳！”另一人似乎十分不滿意這人開口說話，出聲示警。
子慕予往側邊一站。
做出請狀。
“啥意思？”瘦小黑袍人終究沒忍住再次開口。
“咳咳！”另外一個人又在示警。
“你們不是要覆滅道門麼？隨意啊。”子慕予道。
兩人明顯沒料到這一出，隔著面具對視一眼。
瘦小者搖搖頭。
高些的人抬抬下巴。
瘦小者攤攤手。
高些的人聳聳肩。
打起了啞語來。
子慕予似笑非笑瞅著，也不催促。
終于，他們似乎計定。
“咳咳，听說，道門將迎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天師門道首，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不會就是你吧？”高些的黑袍者出聲。
子慕予笑道︰“是我。”
“你既是道首，又知我們是為覆滅道門而來，怎麼不阻止？”高些的黑袍者道。
子慕予嗤笑一聲︰“道門也不是僅存在一年兩年，如果那麼好滅，你們早干嘛去了？”
“這話沒毛病。”瘦小的黑袍者道。
高些的黑袍者明顯瞪了他一眼，然後才冷冷看向子慕予。
“早年我們神功未成，才拖到今日。你既是未來的天師門道首，那就從解決你開始吧。”高些黑袍者抬掌，一道白光沖子慕予打來。
一聲無奈的嘆息從子慕予口中傳出︰“真要動手啊。”
在這個世界，強者可以很容易看出弱者的修為層次，反之則困難許多。
剛才兩個黑袍者都出了手，他們的境界都差不多，成仙期四五品的模樣，連豐俊朗都打不過。
子慕予站在原地。
豐俊朗閃身而至，擋在子慕予正前方，祭出「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