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大一眼中，子慕予扣動扳機的動作在無限放慢。
他已經無暇顧及到底是子慕予故意慢慢動作，還是在緊急情況下對時間的感受發生了變化。
“她真敢開槍？”
“她不敢開槍！”
兩個念頭在大一腦袋中瘋狂轉換，沒有著落。
“不能冒險，這孩子的心跟眼楮一樣毒！”此念一閃，幽魂迅速得出結論，立即抬手求和。
“豐俊朗此舉幫了你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你不是想除去體內的「噬魂牆」嗎？子明此身死，「噬魂牆」自然消散。而傷了子明的並不是你，所以他也不能將身上的致命傷轉移到你身上。”大一態度討好，語速也極快。
子慕予雙眼微眯︰“可我現在求的不是這個。”扣動扳機的食指又往下壓了壓。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救豐俊朗麼！也不是沒有辦法！”大一兩只手都抬了起來，做出投降之狀。
子慕予急聲問︰“什麼辦法？”
“豐俊朗身體里流著公孫一族的血脈，神魂強大，如果能給他尋到一具合適的軀體，奪舍便能重生。”大一道。
子慕予搖搖頭，槍口穩穩瞄準︰“此法不好。再想！”
“那就試試「續紅塵」！「續紅塵」是修羅族的聖物，誰都不知它存在了多長時間，或許能將豐俊朗身上的其中一槍轉移到你身上，這樣，豐俊朗沒準能有一線生機。”大一急道。
她早該想到此處的！
是剛才亂了分寸！
子慕予暗想，收起了槍，立即轉身。
……
子明的心髒被豐俊朗的「長天」一劍貫穿，只剩下最後一口微弱氣息。
他赤紅的雙眼望著豐俊朗蒼白的側臉︰“俊朗，對……對不起。我……不知是你。”
豐俊朗呼吸急快，話音短促︰“你可以為……莊琬 付出一切……我也可以為慕予……傾盡所有。你拉我擋槍……我刺你一劍，扯平了。”
“你最該……說對不起的……是慕予。”他深吸一口氣，“你們利用她，傷害她，沒跟她說對不起，覺得她不可用了，是威脅了，又要來殺她。你們……簡直爛得沒邊，都是些……什麼垃圾啊！”
如此話語听在子明耳里，只覺得這個外甥說話真是刺耳又刻薄，心神一動，一股腥甜又涌上喉頭，有血絲從嘴角溢出。
子慕予神識剛從靈墟識海出來便听到這一幕。
從看見豐俊朗時起，她就後悔開槍了。
子彈在豐俊朗身體上貫穿了兩個洞，自責便像碎裂的彈片滲透了她每一寸血肉。
她什麼話都沒說，將豐俊朗拉起，背于身後。
“你根本救不了他……你要將他帶到哪里？！”子明心急之下，說完話連連咳嗽。
子慕予沒有回應他，「羽鴻步」邁出，徹底消失在霧海之中。
在轉移槍傷之前，她必須要跟王尋他們匯合。
白芷應該到了。
轉移槍傷後，得依仗白芷。
豐俊朗的血在不斷滲出，沾濕了子慕予的脊背。
“慕予，不要責怪自己。我的傷，不是你的錯。”豐俊朗輕輕道。
“好好調息，不要說話。”子慕予道。
豐俊朗噤聲。
他的頭就在子慕予脖頸側，隨著子慕予的快速奔跑而輕輕點動。
此情此景，漸漸與上一世的記憶重合。
上一世，他執行任務差點死掉，意識模糊之際，感覺到有人來救他，就是這樣背著他跑。
後來他曾無數次想，要是自己當時爭氣些，清醒些就好了。
這樣，就能好好看看她為他而著急的神情，听听她為他擔心時快速的心跳。
所以這次，不能這麼快就暈過去。
豐俊朗強撐著，看著子慕予下巴不斷滴下汗珠，听著子慕予心髒「砰砰砰」狂跳，心里是既高興又難過，既滿足又心疼。
就算現在就死了，好像也沒什麼不甘心的。
啊！
不行！
他若是現在就死了，慕予的情劫和死劫怎麼渡？
現在還不能死啊！
子慕予一直沉默趕路，不斷感受著豐俊朗的心髒跳動和氣息，她不知豐俊朗所思所想，只是感受到豐俊朗的生命力一會微弱一會強壯，甚為困惑。
從意識到有人誘她深入此地時起，她便生了戒心，一路上留了黃紙和法止香做了標志，所以並未迷路。
雖然有所受傷，身上還背著豐俊朗，但是子慕予心里急迫，竟生出無窮動力，奔跑的速度比進來時更快。
不知具體用了多長時間，身邊終于是那些破敗而熟悉的街景，前頭依稀可以看見牌坊遺跡。
“王尋！”子慕予大喊了一聲。
她看見了牌坊處人頭涌動，也看見了白芷。
人，松了一口氣。
就像氣球被扎了一個孔洞，頓時疲軟。
子慕予雙膝一抖，就要撲下。
豐俊朗剛剛失去意識，氣息徹底弱了下去，子慕予在這一瞬完成了傷口的轉移。
轉移的傷口並不是一處。
而是，兩處。
王尋飛速掠來，一手接住豐俊朗，一手托住子慕予用力一撐。
子慕予雙腳已經支撐不住身體，往王尋身上倒去。
齊浪、吳念虹等人隨即趕至，接過耷頭的豐俊朗。
王尋抱住子慕予，手落在後背上，觸到溫膩的液體，不禁大驚。
等他細細一看，看清子慕予身上的血窟窿，更是血色盡褪。
其余眾人皆在目光觸及子慕予傷口的那一刻變了臉色。
“白芷！”子慕予努力維持最後一縷意識。
“阿姐我在！”白芷快速奔來。
“我受了槍擊貫穿傷，血流不止，可能傷到髒器，也可能傷到大血管，需要開胸清創縫合……”子慕予絮絮叨叨。
什麼槍擊？
什麼開胸清創縫合？
白芷一臉冷汗︰“阿姐，你說的這些，我不懂啊。”
子慕予的雙眼開始出現重影。
這樣的傷，就算是在上一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救回來。
何況是在這里。
“那你……就看著辦吧。”子慕予疲憊地合上眼楮。
她已經竭盡全力。
剩下一切，就交給天意。
白芷一抹臉上濕汗，抓住子慕予濕冷的手，嘗試施行「神祝之術」。
應對這樣的傷勢，她除了「神祝之術」，別無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