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做不到。我的基因有瑕疵,但她沒有。她是真正的強者,愛世人,唯獨愛不了一個人。”豐俊朗眼瞼微紅,長睫毛垂下,投出灰蒙蒙的陰影。
雲熠眯起眼,目光冷冷投來,每一眼都帶著掂量斤兩的挑剔,每一根抖動的眉毛都寫著「不滿意」三個字。
就算豐俊朗在說著事實,雲熠依然此子不爭氣,因此更添些煩躁與不悅。
“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你嗎?”雲熠涼涼開口。
豐俊朗抬起頭看向他。
“是因為子楚選擇了豐生辰。”雲熠道。
豐俊朗有一瞬間的呆滯。
這句話,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子楚選擇了豐生辰?什麼意思?”他問。
“你以為子楚二十二歲為何非死不可?是因為你房間里那幅丟失的畫像?”雲熠容色冷峻地搖搖頭,“畫像是子楚拿走的,她窺見了你的心思。”
豐俊朗的眼楮緩緩睜大。
“她知道,此事一旦泄露,你會被當作技術次品重新處理。”雲熠微微俯身,裹挾著極大的壓力迫近豐俊朗,“子楚是為了保下豐生辰才死的。”
豐俊朗眉骨高高抬起,脖頸上的青筋突起,呼吸變得短促而混亂,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靈魂被瞬間抽離。
“她不是……”豐俊朗喉骨滑了滑。
“被三位敵方刺客所殺?”雲熠冷笑一聲,“這只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你知道她的。子楚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所以她以自己為餌,解除了三位敵方最強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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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相說的這些,他根本听不明白。
豐俊朗太陽穴突突直跳,血液在鼓膜里沖擊嗡鳴,整個世界似乎在一瞬間失真、失聲、扭曲,化為虛無。
子楚為了保下他才死……
子楚為了保下他才死……
子楚為了保下他才死……
他的指尖不自覺地揪緊胸口的衣料,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這樣就能緩解那無處宣泄的疼痛。
事實是尖銳的心髒抽搐痛根本無法緩解。
于是他攥手成錘,砰砰錘擊在胸膛上。
無所適從地看向四處,眼淚抑制不住滾滾流落。
不知過了多久,虛空的視線終于找回錨定點。
豐俊朗目光落回雲熠身上︰“我們的事,你為何知道的那麼清楚?”
“那幾年我一直在看著子楚。”雲熠瞳孔深處似有幽潭,“等著時機合適,將她帶來鴻蒙淵。”
豐俊朗眸光如劍︰“為何是子楚?你怎麼能在兩個世界來回?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當然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緣由,但具體我不能與你分說。可是我能與你保證,我對慕予並無惡意。”雲熠避重就輕道。
“這麼大的事,我如何信你?”豐俊朗眸光微閃。
“你沒有別的選擇。別忘了,你身上,還有我的「誅識砂」。”雲熠道。
“既然我沒有別的選擇,你今日為何要見我,又為何與我說以上這些?”豐俊朗道。
“因為慕予看重你。”雲熠道,“你可知道你原來的命格?你本是莊琬 渡情劫的犧牲品。可慕予不舍得,選擇用「續紅塵」將自己與你綁在一起。她總是在怕你會死,可是她不知,若論壽數命格,她會死得比你早。”
豐俊朗心下一震。
慕予看重他,他如何不知。
只是這其中居然還有那麼多內情。
胸口像是被溫熱的潮水漫過,眼眶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發燙。
“我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跟我說實話。” 此刻豐俊朗的眸光銳利而沉著。
雲熠沒開口,也不點頭或者搖頭,只是平靜地看著豐俊朗。
“你給我種上「誅識砂」,是為了今天麼?”豐俊朗道。
雲熠涼涼張唇︰“沒錯。你欠我一條命,也欠子楚一條命。”
“我的師父,我的父親母親,不能就這麼死了。”豐俊朗冷然抬眸。
“我答應過慕予,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雲熠道。
“你跟慕予見過了?”豐俊朗臉色微變,“你不會是想讓慕予為你做什麼?”
“這是我與慕予之間的事。我說了,我保證,我對慕予沒有惡意。你只需要記住一點——若慕予不能順利渡劫,她死,”雲熠眼底沉著絕對的冷和黑,“你也要陪葬!”
豐俊朗唇邊漾開的笑紋如同水面的漣漪,還沒成型就消散在緊繃的下頜線里,最終化作眼底一抹轉瞬即逝的譏誚。
“你不懂豐生辰。豐生辰的命早已不屬于他自己——它刻著子楚的名字,隨時都可以為她碎成塵埃。”豐生辰道。
“如此,最好。”雲熠道。
他手一揮,衣袖翻卷如雲海怒濤。
豐俊朗半跪著被掀起後退,衣袂獵獵如殘蝶,在刺目的天光中墜向萬丈塵寰。
他在觸地的瞬間,猛地睜眼,發現自己冷汗浸透的脊背正深陷在柔軟的被褥里。
但膝蓋的疼痛提醒著他,剛才的一切不是夢!
他稍稍側頭,頓時屏住了呼吸。
熹微的晨光透過薄紗帷帳,在子慕予輪廓上鍍了一層絨邊。
絨邊呈聖潔的金色,將肌膚照映得幾乎透明。
豐俊朗瞬間就想起前世見到子楚安靜喂貓時的場景。
前世未流的淚在今生的眼眶里決堤。
他抬起手,指腹在離慕予臉頰只有毫厘之距時凝住。
屋內燒了暖灶,溫度偏高。
子慕予兩頰都升了紅暈,像浸潤在朝露中的海棠。
她滾熱的體溫拂上指節,睫毛輕顫,豐俊朗像被燙到般猛地縮手。
子慕予的手突然伸出,抓住豐俊朗退縮的手,強硬又不失溫柔地帶著他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睜眼,平靜地對上豐俊朗濕漉漉的顫瞳︰“怕什麼?你看……我比你更緊張,我裝睡了許久。”
豐俊朗笑了,眼楮眯起的同時,又滾下兩股淚流︰“原來你在裝睡啊。”
子慕予伸手給豐俊朗揩了揩淚水,豐俊朗整張臉都是濕意。
“你為何哭?可是夢里,誰欺負你了?”子慕予柔聲問。
“不,只是日光太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