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小樓塌了半角,側影上,看著像被天空噬咬了一口。
檐鈴震蕩,發出細細的顫音,似乎被剛才的一幕嚇破了膽。
所有人,震驚地從闕天樓門前的那灘血肉上收回目光,轉而投向小樓處。
不明所以的護衛甲兵以為是敵人來襲,滿面驚惶地按住劍鞘刀柄。
豐俊朗的眸里,清晰映出那抹站在缺口處的紅,如一簇永不熄滅的火。
王尋揉了揉眼楮,卻無論如何都祛不去眼前的那層朦朧,急急向豐俊朗相問︰“是她嗎?”
豐俊朗沒有回答,實在是因為胸腔內情緒太過激蕩。
小女孩飛落。
如一陣挾著流甦花香的緋色之風,卷到闕天樓門前。
她沉默地看著地上的狼藉。
她的身後,跟著已經重新化成人形的君陽。
君陽嘴角和眉梢不受控地不斷上揚,每次又被他強行壓下去。
他的胸腔壓著一股強烈的雀躍,粉紅色的瞳孔亮得驚人。
如今,他可以完全契合子慕予的意念,變成子慕予腦中想象出來的任何武器!
剛才那兩件武器,是他前所未見。
不光是奇特的模樣,還有雷霆萬鈞的殺傷力!
護衛甲兵手執武器,驚惶萬分逼近。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保護這幾位仙門中人,可是在逼近小女孩的時候,他們不由自主地往豐俊朗等人靠去,像極了想尋求庇護的小雞崽。
豐俊朗、王尋、齊浪、吳念虹快步涌了過來。
白芷走了幾步,又停住。
萬文恩跟在白芷身邊。
小女孩回頭,看向他們,目光先是掃過所有人,然後定在豐俊朗臉上,神情平靜。
豐俊朗再次渾身一震。
其余人沒有見過小時候的子慕予,可是他見過。
當初他初入鳳凰坳,子慕予就這麼大。
她身上穿著的明顯是紅紗裹纏出來的衣服,沒有裁剪,邊緣還有撕扯的痕跡,卻出奇好看。
剛才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底下,她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還有那枚失蹤的子彈,他基本肯定是子慕予擋下了。
“你怎麼……”豐俊朗聲音微顫。
“莫慌。我很快就能恢復原樣。”子慕予擺手。
吳念虹滿目惶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子師姐?”
子慕予點點頭,沉聲道︰“近來種種來不及解釋,千策那邊可能有事,我先過去。”
隨後紅影一閃,變成一股旖旎的風,消失無影。
本來子慕予憑借「羽鴻步」,速度已是駭人,但終究能看見一些連續的殘影。
可是現在,子慕予像突然就從原地消失了,朝著青嵐山的方向。
而且,她根本不需要御劍!
眾人驚駭之余,暗道君陽沒有誑語,子慕予果然在變強!
收拾精神,追隨而去。
飛在最前面的,卻不是豐俊朗和王尋。
而是萬文恩和白芷。
萬文恩在空中飛,而白芷背著箱架就踩在他手掌長出的劍上。
這場面看著詭異,卻奇怪地和諧。
他們的飛行速度,讓豐俊朗大吃一驚。
他們倆原本是凡人,到底遇見什麼機緣,竟突然強大到這種程度了?
青嵐山就在腳下,血腥味濃稠到有了重量,拉著子慕予的心不斷下沉。
大一的聲音卻在這時候響起︰“你不能干預人族權力更替!”
……
……
人在高空,尋人很容易。
何況,子慕予現在穿著的,是一塊十分刺目的紅紗布。
白芷到達青嵐山山巔,看到子慕予就坐在禪讓台之上,單腳架起,一腳懸垂,神情說不清是凝重還是恣意。
君陽跟子慕予並肩坐在一起,神情模仿著子慕予,看著別無二致。
白芷和萬文恩落在禪讓台,就站在子慕予身後。
隨後,從空中飛落的還有豐俊朗和王尋,齊浪和吳念虹。
禪讓台前,白塔下,斷裂的兵刃橫七豎八,有些刺向天空,像染血的荊棘。
尸骸堆疊成綿延肉山,未完全冷卻的鮮血形成暗紅小溪流,在低窪處聚積成粘稠的湖泊,吸引了無數烏鴉在空中盤旋。
原本仙氣飄飄的服飾此刻沾滿了血漬、枯草睫和灰塵,還顯得有些零碎,東皇墟七子的尸體在兵士暗黑的盔甲襯托下,依舊十分顯眼。
場上站著的,有三人。
徐千策和老人王剛從尸山血海里爬出,模樣跟豐俊朗大開殺戒那晚沒什麼兩樣。
而第三個人,干淨得不像話。
他臉白了許多,倒顯得雀斑更加明顯,人長高了,頭發也長了,銀冠束發,額角還留了兩縷龍須,形象跟以前大不相同。
豐俊朗眯眼看著︰“此人熟悉啊,是誰?”
齊浪和吳念虹也跟著猛點頭︰“確實眼熟。”
“是羅玄彬。”子慕予道。
三人俱是一驚,愈加努力去認,終于將記憶中的那個人與現在這張臉重合。
羅玄彬!
可不就是他!
他們同一年拜入羅浮洞。
當時有人闖羅浮洞要抓子慕予,子慕予不得不帶著豐俊朗、古元卓使用知渺九華扇暫避七星城,把羅浮洞安危托付給羅玄彬。
後來,重明鳥突然現身捉走水亦雪和吳念虹,大師兄楊啟吉救回吳念虹,而羅玄彬去救水亦雪,從此不知所蹤。
水亦雪說,當時羅玄彬遇上的,是子明。
子慕予心中一直存著一份牽掛。
子明這個人,連她和古元卓都想殺,何況是羅玄彬?
今日確認羅玄彬還活著,子慕予懸著的那份牽掛終于落了實地。
但是羅玄彬背後站著的是雲熠,她終究不能全然信任。
所以,子慕予沒有走近,只坐在禪讓台上,看著他。
子慕予的腦中,有人松了一口氣。
“現在好了,徐千策沒事。你想辦的事,已經有人為你辦了。”大一道。
隔著不算近的距離,子慕予和羅玄彬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彼此。
從第一眼,他們就認出了對方。
盡管,有人形象大變,從少年變成了小青年。
盡管,有人倒轉時序,從少女變成了小姑娘。
徐千策不斷擦拭黏著睫毛的血污,眼楮瞪得極大,死死盯著羅玄彬,喉結不斷滾動,久久發不出任何聲音。
好像直至此時此刻,都不相信站在他眼前的是羅玄彬。
這位,是他思念了許久的好友。
“羅玄彬,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徐千策略顯哽咽的聲音里不知含了多少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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