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念剛起,周遭不再是無雜色的藍,而是變成了夜色、星空。
星空並非張闊于頭頂之上,發光的流砂在身邊徜徉,像紫灰色的毛毯上瓖嵌數不清的小細鑽,閃閃發亮。
無實地無泥的空間里,那棵樹實在突兀。
細小而粉色的葉子,團團簇簇的白絨花,堆粉積鹽,在星光流瀉的背景里,顯得越發不似人間色。
可這種樹,子慕予是認識的。
此樹四月開花,花白似雪,故稱四月雪,樹名流甦。
流甦樹下,坐著一個人。
此人身穿如樹冠花色一般的白衣,一腿立著,一腿盤曲,雙手隨意搭在膝蓋上,頭低著,發髻松松挽住,兩縷頭發垂下,在微風中輕輕蕩漾。
是個男子。
子慕予來到此人面前站定,目光沉靜盯著他。
“你就是那個背信棄義的黑心鬼吧。”
她倒要看看眼前人,是不是剛才看到的粉骨骷髏之主。
對方一動不動。
子慕予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將頭抬了起來,一時怔住。
太年輕了些。
黑心鬼的聲音雖然偶爾漫不經心、明快而略顯活潑,但是更多是有閱過千帆的滄桑與從容,是歲月沉澱出來的穩重,不應該是這麼年輕的樣子。
可這個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
就像雲熠,縱然白發如霜,皮囊依然是年輕的。
就像子明,在鳳凰坳她已從嬰孩長到六歲,子明依然還是從前的樣子,看不到歲月留下的痕跡。
讓子慕予怔住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這個人,不是那具骷髏。
此人臉型細長頰骨角柔和,而粉骨骷髏的面骨闊厚,稜角分明。
被捏住下巴的人突然睜眼,眼底恐懼尚未來得及收起,見子慕予就在他面前,先是怔愣一陣,隨後慌亂一閃而過,最後清澈和無辜掙扎著浮了上來。
蒼白的臉色,配上清澈無垢的眼神,就是一只破碎脆弱的小白兔。
“你要殺了我嗎?”他道。
子慕予眼中寒光一閃︰果然是黑心鬼!
她的手從此人的下巴滑落至咽喉,猛地掐緊,聲音沉冷︰“嗯。”
男子頭顱微抬,像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雞,卻笑了。
他的眼楮偏小,一笑,就會變成漫畫里的兩根粗黑橫線。
“你不知如何殺我。”男子神色明顯一松,笑道,“這樣你可殺不死我。”
正常人被人卡住脖子,說不了話的。
可男子不僅能說,還能笑。
子慕予不信這個邪,手繼續收緊,一直到她握住了他的脊柱,到了極限。
男子臉色絲毫不變。
這個人不需要呼吸!
據這個人所說,他本來是一抹殘缺的幽魂。
幽魂確實不需要呼吸。
通。
但是子慕予並沒松手,肅聲道︰“為何見死不救?!”
“是你不听勸,硬要修煉,現在出了問題,怪我�@俊蹦凶猶裘夾毖邸 br />
“養只看門狗遇見主家有難都會吠兩聲,你吃我的住我的,要你付點房租,很合理吧!”子慕予嗓音寒涼。
男子沉默片刻,緩聲道︰“我沒有見死不救。”
“還狡辯!”子慕予眉毛倒豎。
“你不覺得你變強了嗎?若是以前,你怎麼能走得進我的靈墟識海?怎麼能看得見我,還能……對我動手動腳呢。”男子一臉無奈慘淡。
靈墟識海?
難怪這片空間不像真正存在的地方。
原來是意識上的東西。
子慕予橫目︰“那是因為你變弱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受了重傷。”
“此消彼長。我變弱,正是因為你變強了。”男子道,“現在的我,對你毫無威脅。你該放心。”
“我如今諸竅不通,氣運淤塞,氣海雪山盡毀,你卻說我變強了?當我傻啊,大忽悠。”子慕予神色淡漠。
“這只是短暫的。你在鳳凰坳練起的氣海雪山太弱。若你想擁有一個更強更堅的軀殼,容納這些天地之氣,必須將一切推倒重來。否則,無論你怎麼練,都不可能有太大長進。”男子道。
“這世間的道理,都是你說了算。”子慕予不無譏誚地道。
“你不能否認,我說的這些很合理。”男子道。
“還是無法解釋我為什麼變強大了。”子慕予搖頭。
“現在你體內的天地元氣比整個羅浮洞里的人擁有的加起來還要多。你只是還沒學會怎麼運用,但不代表它們沒用。”男子道。
子慕予沉吟片刻︰“我的寒癥又是怎麼回事?”
“當然是因為噬魂牆。它來自死人指骨,本就陰寒。只是被柳尋雙用藥堆砌輔助讓你煉出的微弱氣海雪山壓制,才多年未顯。等你新的氣海雪山建立,這寒癥就再也不成問題了。”男子道。
子慕予確實不得不承認,這個黑心鬼頗有辯才。
她每次吃了虧,準備下定決心與此人決裂,打算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從自身除掉,卻總能讓他找到理由回還。
此人的話半真半假,不能盡信,也不必完全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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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她還沒有覓到與此人割席的辦法,無法做到佔據絕對主動。
子慕予松了手。
男子脖子上一點痕跡未留,像個假人。
“你到底是誰?”子慕予問。
男子抬手扶脖,扭了扭︰“我說過了,我也不知道。若我知道了,肯定會第一時間告知于你。”他直起頭,眼楮眨了眨,沉靜如水地看著子慕予,“你該回去了,再不醒來,那個壯壯要哭瞎了。”
“壯壯?”子慕予困惑皺眉。
男子伸手拎著子慕予衣領將她扭轉,然後往前猛地一推︰“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子慕予身體驟然下墜,後背重重的撞擊在床板上。
「嘖」!
她忍不住痛呼一聲。
“弟弟!”古元卓又驚又喜的聲音在耳邊炸響,震耳欲聾。
子慕予睜眼,便見古元卓放大的臉,還有他腫若蜜桃的眼楮。
壯壯啊……
子慕予不由得笑了,啞著聲音道︰“元卓別哭,我命大得很咧。”
古元卓壓抑不住哽咽,想哭又怕弟弟笑話,努力扯了一抹笑意,又笑不開,眼角豆大淚珠滑落,嘴角一撇︰“弟弟睡了好久,中間好幾次我探你鼻息都探不出來……”
子慕予試圖坐起,發覺全身像散了架般疼痛不已。
古元卓忙伸手撐住她的脊背,輕輕一托。
“現在是什麼時候?”子慕予問。
“巳正。”注︰上午十點。)
“大比開始沒?”
“已經進行一個時辰了。”
“他們呢?”
“除了婁伯卿主僕,都去了物道湖。”
子慕予垂眸︰“婁伯卿如何了?”
“我將咱們的補血藥全給了他,他好著呢,就是虛弱點,弟弟別擔心。”
子慕予下床穿鞋。
古元卓立即蹲下幫著︰“弟弟想去哪?”
“物道湖。”
“弟弟不用去,洞主發話了,這次大比弟弟不用下場,你會自動成為他的親傳弟子。”古元卓忙道。
“呃,還有這種事?”子慕予意外。
古元卓十分肯定地點點頭。
“那咱們也去看看。”子慕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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