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具扭曲的軀體猛然糾纏交融,血肉如熔蠟般相互吞噬。無數皸裂的皮膚碎片與猩紅肉須瘋狂絞合,最終坍縮成一座不斷搏動的巨大肉瘤。其表面浮現出數十只錯亂轉動的血目,驟然裂開的腔穴中伸出森白骨爪,發出混合著海潮與悲鳴的怪響。
劍氣奔涌若九霄寒川決裂,凜冽之氣席卷四方,霎時間天地寂然。霜刃所及之處,連流動的風靄皆凝作萬千冰晶,空中驟然綻開無數霜華紋路,寒鋒過處唯聞冰屑簌簌如碎玉傾落。
那團搏動的血肉猛然暴起,如潰堤血潮般迎面撲來。無數猩紅肉須與森白骨爪撕裂空氣,帶起腐臭的腥風。其勢之凶竟使地面蔓開蛛網般的血紋,數十只錯亂血目同時迸出怨毒的光芒。
“嗯哼?”埃卡特琳娜懸立半空,漆黑蝠翼悠然輕振,翼尖垂落細碎冰晶。她俯視著下方翻涌的血肉團塊,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弧度,“這團東西……也配近我的身?”
隨後,她指尖輕抬,洋傘如墨蓮般在身前綻開。傘骨間流轉的幽藍寒光驟然凝聚,化作一道凜冽的冰瀑直墜而下,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迸發出琉璃破碎的清音。
“可惜天地受限,奇術難施……”天競唇角輕揚,反手將袖口挽至肘間,露出皎白如玉的小臂,“不過,也夠了。”
她五指倏地攥緊,拳風卻似裹挾千鈞之勢。但見其腕轉如鶴唳九霄,一拳既出,竟引動四周氣流渦旋,袖袍獵獵間隱有風雷之聲相隨。湛盧劍在鞘中嗡鳴不已,若龍吟應和。
“可愛星星飛天撞!”天競一聲清喝,騰空而起,拳鋒驟然迸發出流星般的璀璨華光。身形如白虹貫日般凌空疾掠,那一拳揮出時恰似天星崩墜,裹挾著風雷之威直貫而下,悍然擊向那團翻涌的污穢血肉。
拳風與血肉踫撞的剎那,爆發出金鐵交擊般的轟鳴。那團蠕動的污穢之物竟被這一拳打得劇烈凹陷,表面數十只血目同時爆裂,濺出濃稠的黑漿。
然而不過轉瞬,那些飛散的黑液竟如活物般倒流而歸,撕裂的傷口處瘋狂增殖出更多扭曲的肉須與骨刺。血肉重組時發出令人牙酸的黏膩聲響,最終凝聚成一座高達三丈、遍布獠牙與眼球的恐怖肉山。
“看來……”埃卡特琳娜周身氣勢節節攀升,玄色裙裾無風自舞,恍若永夜降臨般吞噬著周遭光線。血色瞳孔深處寒芒乍現,似冰封血河驟然開裂,溢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不用。”天競卻倏然截斷她未盡之語,指尖輕撫過湛盧劍凜冽的脊線。唇角那抹笑意如浮光掠影,眸底卻似有星漢奔涌,仿佛萬千鋒芒斂于秋水,靜默之下隱著裂天之勢。
“三先天劍法第一式。”天競將湛盧劍平舉當胸,劍尖遙指那團搏動的血肉。周身氣流驟然凝滯,衣袂無風自動,恍若海嘯前的死寂。劍身嗡鳴漸起,似龍眠初醒,寒芒吞吐間竟引動九天星輝垂落,在劍鋒匯聚成一點極致璀璨的光斑。
其式︰金精凝化,結元七靈,紫曜煥落,朱景洞明、華蓋徘徊、輪轉寒庭,寶光熠熠,七躍嬰嬰,玄暉吐蘭、芳芝流盈,夕寢靈館、朝登玉清,璇璣運路,紫景翼形,宴轡雲輪,策御飛 ,游睨八極,三道合並。
其形︰陽精丹池,流火郁飆,金軒翼虛,玄暉拂霄,八素采蘭,散香玉朝,青林垂柳,風振瓊條,丹書紫文,含秀榮翹,流芬灌津,普潤無遼,得與玄景,齊光紫霄。
“天地萬化!”她清叱一聲,劍鋒驟轉。那點璀璨星輝轟然迸發,化作萬丈流光席卷四方,恍若銀河傾瀉而下。劍光過處,時空仿佛凝滯,唯見無數星辰生滅于劍芒之中,竟在污穢血肉間劈出浩瀚星河之象。
“呵。”埃卡特琳娜唇角逸出一聲輕嗤,血色瞳孔中卻掠過一絲玩味。她優雅地收攏蝠翼,指尖輕撫傘骨,仿佛在欣賞一場絕妙的戲劇,“讓我看看你這三先天劍法……究竟能綻出怎樣的光華。”
那湛盧劍竟似化入漫天星河之中,劍身漸次透明,唯見萬千星輝沿著古拙劍紋奔涌流轉,恍如天漢決堤。劍鋒所指之處,晝夜界限驟然消弭,雲層洞開見宇宙洪荒,仿佛天地間唯剩這條浩蕩星河流轉不休,諸天星辰皆隨劍勢明滅起伏。
那團血肉驟然劇烈搏動,表面數以百計的血目同時迸發出怨毒的光芒。面對浩瀚星河般的劍勢,它竟發出刺耳的尖嘯,無數猩紅肉須與森白骨爪瘋狂增殖,扭曲交織成一道遮天蔽日的血肉屏障,硬生生迎向傾瀉而下的星辰劍芒。
不消片刻,劍芒與血肉屏障轟然踫撞!億萬星輝如天罰墜落,瞬間撕裂了蠕動的血肉壁壘。污穢在星河劍勢前節節崩碎,無數肉須在星光中化作飛灰,猩紅血目接連爆裂,發出令人牙酸的淒厲尖嘯。
然而崩散的血肉竟在空中再度扭曲融合,黑霧翻涌間凝聚成更加畸形的巨大手掌,五指如血色峰巒般朝著天競猛然抓落。
天競竟不避不閃,任由那血色巨掌裹挾腥風當頭壓落。就在巨掌即將觸及其發梢的剎那,她周身驟然迸發出灼目星輝,湛盧劍長吟震霄,劍與人同時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璀璨光柱,正是以身為鞘,納星河為刃。
那血色巨掌觸踫到星輝光柱的瞬間,竟如冰雪遇烈陽般急速消融。無數扭曲的肉須與骨爪在星河劍勢中分崩離析,發出淒厲的哀嚎。光柱去勢不止,徑直貫入那龐大肉團的核心。
伴隨著一聲撕裂天地的巨響,肉山表面裂開無數道璀璨的光痕。下一刻,億萬星輝自內而外爆發,將整座污穢血肉徹底淨化。唯余點點星塵飄散空中,恍若一場絢爛的星雨。
“怎麼樣,帥不帥帥不帥?”天競忽然從光柱里蹦出來,發梢還沾著幾點未散的星子。她歪頭用湛盧劍柄敲了敲埃卡特琳娜的傘面,眼楮亮得像是偷吃了十斤糖霜。
“就是這邪祟味道有點沖……下次得讓它們報銷我的洗衣錢。”她忽然蹙起鼻子,拖長了調子撇嘴,露出一個十足嫌棄的表情,捏著劍鞘小心翼翼地去撥拉地上那點殘余的碎屑。那模樣活像只踫見了爛葉子的貓,連手腕都繃得遠遠的,生怕沾上一星半點。
“精彩絕倫……若是放在三鳶城的歌劇院,想必能賺足掌聲。”埃卡特琳娜慵懶地擊掌三下,血色瞳孔中流轉著似笑非笑的微光。她蝠翼輕振,如一片黑羽般優雅地落在天競身側,傘尖輕叩地面。
“您不是不列顛的血族嗎?怎麼,還去過法蘭克?”天競挑眉輕笑,指尖漫不經心地挽了個劍花,“莫非是當年護鳶盾征服時……順道去對岸收了幾年羊毛?”她故意將“羊毛”二字咬得婉轉,劍尖卻俏皮地輕點埃卡特琳娜的傘沿︰“還是說,您其實更喜歡法式的紅酒𤤾蝸牛?”
“誒誒,還有,聖女貞德是不是真的被天使祝福過?您當年在環鳶盾圍觀的時候,她頭頂會發光嗎?會嗎會嗎?”天競突然湊近,眼楮亮晶晶地拽住埃卡特琳娜的袖口,手里還比劃著冒金光的手勢,劍穗隨著動作晃出一串叮鈴鈴的輕響,活像個打听八卦的鄰家小妹,哪還有半分方才劍化萬物的氣勢。
“首先,我沒去過,”埃卡特琳娜用傘尖輕輕抵住天競的額頭,將她推遠半尺,她拖長了語調,血色瞳孔里浮起嫌棄,“其次,你不是能掐會算麼?怎的還信那些教會編來騙鄉下人的聖光故事?”
“最後……如果我真見過那姑娘,第一件事定是勸她換個鐵匠,那柄破旗槍的鍛打痕跡,糙得讓我失眠了三夜。”傘面倏地展開,遮住她半張面容,只露出似笑非笑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