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手給許國公泡了茶。
“在嘉安府之時,我常在東海水師那待著,是以文雅的茶道不太會,還請國公爺莫要介意。”
許國公打量著他比盛都紈褲們顯得略黑的臉,心頭不自覺就有些熨帖。
“沒事,都是喝進肚子里去的,那些個花里胡哨的東西,做不做都一樣。”
他只是喜歡喝茶,喜歡搜集不同的茶品,對茶藝不感興趣。
當然,他一個戎馬半生的大老粗,也做不來那些花花架子。
平時,許國公是品不出來什麼的。
今日茶水入口,卻聞到一股香氣撲鼻,入口有些澀,下一瞬卻是甘甜,令人回味無窮。
他一飲而盡,贊道,“好茶!有花香。”
喝完,又咽了一下口水,仔細品了品問道,“里面有茉莉花的味道?”
他作為國公爺,每年南邊進貢的花兒果子什麼的,他都能分到些。
盛昭明頷首,笑著道,“國公爺的舌頭可真是厲害,沒有看見這茶葉,卻能嘗嘗味道來,不愧是盛都第一愛茶之人。”
這夸贊的,實在過了。
許國公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殿下過譽了,都是城中人開玩笑的話。”
自己幾斤幾兩,心知肚明。
盛昭明眨眨眼。
好吧,那他委婉點。
“國公爺謙虛了,您對茶道的見解自是遠高于我,比如這茉莉清茶,我當時喝的時候,就嘗不出來。”
他這是實話。
當時很淡。
這會放久了才濃。
盛昭明說著,將竹筒里的茶拿給許國公看。
許國公看了一眼,只見里頭的綠茶中摻著一朵朵雪白的茉莉干花。
“嗯,不錯。”
“那個麒麟先生果真是奇思妙想。”
贊完,許國公頓了頓,“就是這花茶......適合女子用,咱們男子偶爾嘗嘗還行,成天喝總歸不太妥當。”
盛昭明頷首,“的確,這茉莉清茶更適合女子飲用,只是今日出宮時恰好只帶了這個,等下回,我帶另一種請國公爺品品。”
許國公詫異的望著他,“還有別的茶?”
這不是明顯吊著他嗎?
盛昭明含笑望著他,“國公爺,不知您近來可有空閑?有個地方,我想你陪同一起。”
許國公斂下心神,“什麼地方?”
他有沒有空,取決于那地方能不能去。
盛昭明也沒想瞞著,“西北邊境。”
他今日是帶著誠意來的,是以說的特別直接,“過幾日,西北的奏報到了陛下跟前,約莫就要走這一趟。”
許國公︰“......”
不是關于“催”的事,挺好。
但去西北邊境,比“催”這件事還要凶險。
這位太子殿下,實在是“勇”。
許國公干巴巴道,“其實許氏老宅最近有些忙,我或恐要回去看看,約莫沒空。”
盛昭明眨巴著眼,“若是陛下下旨,國公爺應該會將家事延後吧?”
許國公立刻搖頭,“我年紀大了,近來總覺得有些頭暈眼花,路上長途跋涉的,不行。”
盛昭明說的直接,他拒絕的也干脆。
雖然欣賞眼前的太子殿下,但他們許家只管示好,並不想真正的參與“奪嫡”中。
他許家都沒繼承人了,還要從龍之功的富貴作甚?
讓活著的人過安安穩穩的日子就行。
許國公笑了笑,“殿下,您自小就仁善,應該能體恤我家的難處。”
盛昭明心中長嘆。
來之前,他就想過許國公會拒絕。
沒想到,人家拒絕的這麼干脆。
盛昭明不想放棄,繼續開誠布公的說道,“我知國公爺的顧慮,其實您與貴妃這些年對我的照拂與善意,我心中自是知曉。
今日來尋國公爺,本也只是想試著問一問,您不同意,我會體恤,也理解,不會氣惱。
但我此來,卻是想將事情原委告知,等我說完,國公爺再決定?”
許國公不想听。
奏報都沒到盛都的消息,一定是大事。
“今個兒這茶喝的也差不多了,改日再談?”
許國公說著站了起來。
盛昭明望著他,認真問道,“國公爺,您說句公道話,我要求再一次徹查三案,審問重要人證,可有錯?”
這架勢,是當真不願放他走了。
許國公無奈,重新坐下道,“沒有錯,人活在世上想為自己討個公道本沒錯。但陛下......”
他是忠臣,對皇帝有天然的維護之心。
“陛下他是從大局考量的,殿下年紀輕,考慮事情的時候更在意眼前,是以您......”
“國公爺,我今日來並非想听你和稀泥。”
盛昭明長嘆一聲,“徹查三案一事,可以放一放,非我今日來尋您的目的。
我來尋您,是因為近來西北邊境折損了五百人。”
五百人?
許國公皺皺眉,“西荒部落大肆進攻了?依著西北軍的守軍數量,怎會折損五百這個數?”
邊境開戰,要麼折損上千,要麼就幾十,畢竟西北軍的戰力放在那,不可能是五百這個數。
不愧是曾經帶兵作戰的鎮北軍總兵,一下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之處。
盛昭明直言,“這次邊境的小侵略,西荒部落只出動了上千人。”
上千人對陣八萬人,就算當時的駐軍也只有上千的小衛所,也不該折損五百人。
許國公掃了盛昭明一眼,沒說話。
這位殿下太心急了,瑞王早年在盛都到處籠絡人心,憑借的可不止他四皇子的身份,人家有個好岳父啊。
當年,盧家獨女對瑞王一見傾心。
盧顯執意要將女兒嫁給瑞王,當年陛下是有些不高興的,但後來拗不過,便也同意了。
這不,隱患終于來了。
這五百將士的犧牲,是盧顯惱怒陛下廢了瑞王的報復。
想到這里,許國公出于對晚輩的疼愛,還是勸了一句,“殿下,有些事情急不得。您若繼續咬著瑞王,會有更多無辜的人犧牲。”
等到繼位後,慢慢來,一點點收拾不行嗎?
盛昭明擰眉,“許國公,我若不追究,這西北軍就不會再起風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