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心頭一“咯 ”。
隱隱約約猜出了些什麼,臉色越發灰敗。
若之前還是裝病,此時眼中的黯淡卻是實打實的。
隱隱之中,他忽然明白過來。
或許,從父皇不去青其城的那一刻,他就徹底輸了。
瑞王的車駕從城門口到了鶴月樓,安九帶著葉喬撞個正著。
安九手里拎著幾個竹筒的飲子,不好拽拉葉喬,只低聲道,“過來。”
他站的位置在後巷口。
葉喬听話的往後走,卻忽然停在半路不肯走。
安九趕緊抬腳去勾他的腿,卻發現葉喬站的筆直,紋絲不動。
一雙眼楮死死盯著被人扶到椅子上,被人抬進樓內的瑞王。
王茂回頭,瞧見了葉喬和安九,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就帶著眾人進了鶴月樓。
安九眯了眯眼,上前一步輕輕踢了葉喬一腳。
“你這孩子,我讓你避著些,你怎麼還大咧咧的站著看?”
也虧得是王茂。
“我跟你說,以後你若是跟著啟霖去了盛都,你繼續這樣,小心眼楮。”
頓了頓,補了一句,“有些東西不能看,也不能听,你得為他們考慮一下。”
他們,自然指的是安行與陸啟霖。
卻見葉喬皺著眉,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眼神冷的嚇人。
“那個人,不能動,不能傷。”
“不能傷。”
安九听得迷糊了,“什麼意思?”
方才這些人,哪個能動?哪個能傷?
葉喬喃喃,“畫像,我見過這人畫像。”
白日,陸啟霖去打擂台賽,他離得遠,沒能看清椅子上這人的長相。
而近日這麼近,他才發現,此人的畫像他早就見過。
當年訓練之時,所有人都要跪拜此人的畫像,還要辨認。
並且牢記,不能動,不能傷。
葉喬拎著竹筒,快步朝驛館疾奔。
“哎,你等等我!”
兩人回了驛館,卻發現驛館被層層重兵看守著。
“你們是什麼人?”
安九只覺得不對勁,上前一步道,“我們是明王手下的人,奉命去買興越城時新的糕點與飲子,還請這位官爺行個方便。”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果然,對方一听他是明王的人,立刻變了臉色。
“你們等等。”
他轉身去稟告豫王。
豫王聞言,冷哼一聲,“別人巴不得跑路,這兩個既然想要進來那就放進來。”
安九和葉喬帶著東西回來了。
將竹筒給了白景時幾人,安九悄悄走到了安行身側,低聲道,“大人,有情況。”
安行眸光一轉,伸手比了個“四”,又問,“沒走成?”
安九點點頭,“買完飲子才出門,恰好撞見。”
那些飲子的竹筒上,刻著的便是鶴月樓的字。
安行擰著的眉舒展開來,點點頭,又朝陸啟霖看了一眼,“顧好他,一日三餐你都出去買。”
“是。”
吃了陸啟霖拿出來的返驚丹,江彥君在半昏半醒間“哇哇”一頓吐。
刺鼻的惡臭過後,他的臉色總算恢復了些。
木山長改握著陸啟霖的手,“小麒麟,你是瑞獸,瑞獸!”
陸啟霖︰“......”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人好還是獸好?
江彥君情況好轉,眾人松了一口氣,便要回到自己的屋子。
才走幾步,陸啟霖被人叫住。
準確的說是喊住了安行。
“安大人,多年未見,風采依舊。”
安行頷首,“阮監正亦然。”
打過招呼,抬腳便要繼續走。
阮監正卻是上前一步,拱手作揖,“下官冒昧,想求安大人賜藥。”
安行挑眉不語。
“下官此番帶來的幾個學子,俱是盛都數一數二的才俊,其中有三個喝了茶水,如今正腹痛難忍,即便是吐過幾遭,仍未好轉。
方才見嘉安府學子吃了薛神醫的返驚丹,不過片刻病癥便已緩和,這才厚著臉皮請求賜藥。”
阮監正陪著笑臉,“若有多的,可否勻給下官,下官知賜藥價格昂貴,身上沒有那麼多銀子,可否用此玉折抵?”
說著,他從腰間取下一塊通體碧綠,水頭極好的玉佩奉上。
安行搖搖頭,“我沒有。”
阮監正面露失望,“是在下唐突。”
卻听安行道,“小徒素來得薛禾喜歡,臨行贈了他不少藥,不如你問問他?”
阮監正看向陸啟霖。
陸啟霖忙道,“我去給您取來。”
他匆匆從房間里取了三枚返驚丹,遞給阮監正。
阮監正伸手接過,“多謝多謝。”
將手里的玉佩遞了過去。
卻听見小少年擺手道,“不謝不謝,玉佩就不用了。此藥能不能對癥我也不知,若是沒效果,還請大人莫要怪罪。”
“不會,不會。”
見小少年執意不收,阮監正朝安行道了一聲“多謝”後,匆匆回去喂藥。
陸啟霖回頭,朝安行躬身一禮,“您又為我搭了橋。”
安行背手向前,“老夫沒藥,你有。”
薛禾現在送東西都不送他了,全給了小六。
雖說他照樣能用上,但感覺不一樣。
等回去他就問問,是不是他倆的‘一葦杭之’翻了。
陸啟霖笑著跟上去,“九叔給買的薄荷綠豆水,咱們去嘗嘗。”
......
瑞王被請到了鶴月樓的第五層。
一落地,兩名太醫就上來把脈,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隨後也不說話,退出去熬藥了。
瑞王安靜等著。
不一會兒,天佑帝進來,揮退了眾人。
瑞王跪地請安,“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佑帝沒讓他起來,只問道,“這個時辰,為何出城?”
瑞王垂著眼,“兒子吃了不干淨的東西,想回船讓船上的船醫救治。”
“怎麼,興越府沒大夫了?方才兩個太醫給你看了,你身上毒素不深,喝幾碗藥,再養養便能好。”
“兒臣帶來的青其府學子,已有一人中毒慘死,兒臣信不過。”
天佑帝冷笑,“信不過?信不過興越府的大夫,還是信不過你留在青其府的人?”
瑞王渾身一顫,竭力咽下心頭的慌亂,“父皇,兒子只是害怕死在興越府。”
天佑帝失望的看著他,“你若對自己夠狠,朕反倒高看你一眼。”
瑞王沉默不敢言。
“既然青其府死了個學子,那就再換個人補上,明日弈數擂台照舊。”
“你,留下觀賽。”
“父皇......”
天佑帝冷笑一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