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飯,也叫雜家飯,都是野米飯的其他叫法。
見天佑帝提了“百家飯”,陸啟霖從善如流,道,“特意讓莊子上的人尋了些山貨一起煮的,已經熟了,您可要嘗嘗?”
天佑帝點點頭,“那就嘗嘗。”
王茂要上前盛飯伺候,安行卻朝他道,“我來。”
他揭開鍋蓋,親自給天佑帝盛飯,將五花肉撥了出去。
王茂含笑望著他,“大人還記得陛下的喜好。”
安行朝他笑了笑,抬眼望向天佑帝,“同行數十載,陛下可會怪我記得您的喜好?”
換做是別人,天佑帝只會心生忌憚。
但是從安行嘴里說出來的,天佑帝只覺心口暖溢。
嘴上卻是哼道,“朕也沒忘你的喜好,挑嘴的很。”
他在一旁的竹凳子上坐下,等安行送上碗筷,也不讓王茂驗毒。
提起筷子就吃了兩口。
“不止鮮香,還有一股別有的脆甜滋味?是竹筍丁?”
想了想,天佑帝道,“這個季節,應該是竹鞭筍?”
陸啟霖應是。
心中暗道,皇帝老兒不愧是吃過天下珍饈的人,這東西他還以為就老百姓吃吃。
猜對了,天佑帝很高興。
又問,“你手里的肉串,什麼時候能好?”
“馬上!”
陸啟霖看了看羊肉串的火候,感覺差不多了,就撒上調料粉,端到了竹桌上。
王茂上前一步接過。
天佑帝照樣沒讓他驗,“出門在外,省了。”
咬了一口陸啟霖烤的羊肉串,天佑帝只有一種感覺。
舒坦。
好像他不是皇帝,就是個尋常人,吃了百家飯,又吃了烤肉,日子過的簡單又舒服。
“不錯!”
他夸贊道,忽然問道,“等朕結束南巡回盛都之時,陸啟霖,你要不要跟朕回去?
朕可以讓你去國子監讀書,若你願意,進御書房讀書都可以,你自己挑。”
陸啟霖大驚!
連忙看向安行。
怎麼回事,陛下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吃個飯不夸他就算了,要帶他去盛都?
安行也是黑了臉,他朝天佑帝拱拱手,“陛下,小徒頑劣,尚需教導才上的了台面。”
天佑帝挑眉,“頑劣?那朕是看你太辛苦,想為你分擔。”
說著,又問道,“陸啟霖,你要不要跟朕回盛都?”
陸啟霖立刻跪下,“陛下,學生年紀尚小,還需家人教導,師父栽培。”
“可惜了。”
天佑帝搖搖頭,若是這陸啟霖願意跟他回去,以後他就有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話本了。
想到話本,他突然想到了孫曦。
“你拒絕朕,讓朕很是傷心啊。”
陸啟霖︰“......”
安行起身,將孩子手里的串接過,扭頭望著天佑帝,“陛下,莫要欺負孩子。”
天佑帝冷哼,“朕這叫欺負嗎?這叫給機會。這樣,明日朕要與明王去東海水師看看,你就不用跟著,在家多寫寫字,朕回去時候要看。”
陸啟霖“......是。”
就不能直接說要話本嗎?
他還是個孩子呢!
嚇他作甚?
這輩子,他就為明王舉大旗了。
明王的爹,他不伺候!
一行人在莊子上待到了未時,這才悠哉悠哉回了明王府。
已是晚膳時間,按理他們該回安家去。
安行卻是拉著陸啟霖,跟在天佑帝身後,落了幾步。
天佑帝嘴角笑意都快壓不住了,挑眉問道,“流雲可是要留飯?”
安行從善如流,“多謝陛下賞餐飯。”
天佑帝哈哈大笑,對一旁的王府管家道,“明兒回來了沒?讓他帶著陸啟文,去朕的觀書園用晚膳。”
“是。”
陸啟霖眸子晶亮,心中歡喜。
姜還是老的辣。
他師父懂如何“討債”。
去了觀書園沒多久,就見盛昭明帶著陸啟文匆匆而來。
盛昭明今日穿了一身錦繡常服。
偏偏顏色是橙霞色的,襯得他黝黑的皮膚越發黑亮。
且兩只袖袍不僅褶皺不堪,甚至還帶了些污漬。
也不知他是打哪回來的。
反觀盛昭明身旁的陸啟文,一身青衣干干淨淨,清清爽爽,年近及冠,整個人身上既有少年的清雋,又有成年男子的謙謙君子氣度。
貨比貨,比不過。
天佑帝下意識皺了皺眉,“你打哪回來的?”
盛昭明連忙道,“稟父皇,兒臣今日陪兩位娘娘逛了府城,才回府。”
又看了看自己的兩只袖子,解釋道,“兒臣一路幫著搬東西,弄髒了衣衫,不想回來就听聞父親著急,便匆匆趕來。”
最主要的是,听傳話的意思,父皇想見的是陸啟文,而不是他。
他也想早點帶啟文來。
應該是好事吧?
他下意識去看安行和陸啟霖。
回應他的是兩抹笑容。
天佑帝有些愕然,“朕今日讓她們出去逛逛,沒想到逛到這個時辰了?”
想到自己也才回來,便道,“既然都回來了,那就喊來一起用膳。”
下人去通傳,不一會兒,兩妃就與通傳菜的一起到了。
眾人開始用飯。
陸啟文才提筷子,就听天佑帝問,“听你弟弟說,你畫畫畫的極好?”
陸啟文起身,“在下畫本尋常,是舍弟偏愛之故。”
天佑帝眨眨眼,“原來是陸啟霖說謊,騙朕呢?”
陸啟文心中有些緊張,面色竭力保持鎮定,道,“今蒙聖恩,得見陛下與諸王、娘娘晚膳之儀,在下雖是白衣,卻想將席上歡洽天倫描于紙上,還望陛下恩準。”
天佑帝含笑。
這個年輕人,未曾及冠,卻進退得宜,難怪能讓小五屢屢提及,還真是個人才。
如今還年輕著,假以時日,待歲月與時間洗濯,必將灼灼耀眼。
“準。”
下人們立刻去準備筆墨紙硯,陸啟文到門邊,對自己的小廝道,“將我書房的顏料都帶來。”
他擅長工筆丹青。
回頭。
陸啟霖正在給天佑帝講笑話。
陸啟文攥緊指節。
小六為他爭取到了這一步。
他得爭氣些。
很快,小廝送來了顏料,陸啟文就著門口的桌案,執筆勾勒。
筆若千斤重。
他畫的,不止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