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差事該如何辦,在來嘉安府之前,孟松平心中早有決斷。
只是這一會,他儼然已經改了主意。
“一會進去,仔細問,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徹夜掌燈,不準他們睡,明日繼續問,全部記下來。”
這?
這可是審訊的“狠招”。
下屬再一次驚訝,“大人,您原來不是說......”
原本不是說隨便查一查,寫好供詞就帶著人回到盛都,問明了首輔和陛下的意思再繼續查嗎?
怎麼變卦了?
這錦衣衛突然暴斃,可不是小案子,一個不小心,他們查案的都會掉腦袋。
畢竟,很有可能涉及“那兩位”之爭。
不摻和才是正確選擇。
這也是盛都所有中立之臣的默契做法。
大人這樣做,似乎......
孟松平冷哼,“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和首輔既然欽點本官來,此事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義正言辭,態度凜然。
下屬默默閉上了嘴。
鄧陽等錦衣衛被分散看管在王府的幾處小院落,每天吃喝拉撒都有人看著,就是睡覺,對方也守在門口。
一開始,他還老老實實待著。
但這麼久過去,唯有明王親自來問過一次。
他那時驚恐無比,生怕行跡敗露,後怕了好一陣。
後來,明王沒有再來,他的心便一點點松懈下來。
想來,也查不到什麼,他定能安然無恙回到盛都,從此青雲直上!
“我說,能不能問問明王殿下,什麼時候放我們歸盛都?就算不讓我們這些人回去,指揮使的尸身也該回去入土為安吧?”
“別人可能不會說這些話,但指揮使秦岳可是我連襟,他的後事我不能不管,再這麼放下去,都要爛了臭了吧?”
“我說你們一個個,替我傳句話怎麼了,怎麼費勁呢?我告訴你們,再這般無視我,待我回去,必定向陛下告狀!”
孟松平踏進小院,就听到鄧陽罵罵咧咧的在威脅人。
他駐足听了一會,唇角露出冷笑。
呵,還沒審呢,馬腳還挺多?
“這個就是和秦岳沾親帶故的?重點審他!”
下屬神色興奮,應道,“是!”
大理寺好多案子,查到最後大都跟親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或許就是個突破口。
孟松平點點頭,干脆退出了這個小院,帶著另外一個下屬去了存放秦岳尸身的地方。
“走,這里先不用來,去驗尸。”
......
日子過的飛快,匆匆五天過去,轉眼就到了中秋這一日。
今日,安行下午就帶著陸啟霖去了陸家,打算一起過節。
既然陸家人在他安府覺得局促,那他就自己來參加。
陸啟霖很高興,一早就穿得喜慶,“大伯娘說今年中秋念詩的任務交給我,我準備了一首詩。”
安行抽了抽他一身緋紅,贊了一句,“男孩子該打扮的時候也得打扮,就是你這玉佩有些不搭配,換一塊。”
陸啟霖撩起麒麟玉,疑惑道,“這是王爺贈的。”
是他收到的所有玉佩里面最貴重的。
至于師父送給他的,得小心珍藏著,不能隨便帶出去,磕了踫了就壞了。
安行搖搖頭,“你一身紅,就該配這塊碧玉才對。”
說著,從一旁的盒子里取來,“喏,帶上吧,反正隨便逛的時候買的,打碎了也不必心疼。”
安行直接蹲下,給孩子系在腰間。
呃,紅配綠?
師父你認真的?
陸啟霖一言難盡望著安行。
再低頭,卻見那一汪碧色掩映在緋色布料中,襯得紅的更紅,綠的更綠。
咦,還怪好看的。
安行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杰作,很是滿意,“走吧。”
兩人才上車,就見安忠匆匆攔在馬車前,“老爺,您不是上午收了孟大人的拜帖?人馬上就該來了。”
“哦。”安行輕飄飄道,“忘了。”
“一會他上門了,你就說我跟啟霖去了陸家,改日再約。”
“啊這......”安忠遲疑,“這是不是不太好?”
大人怎還如在盛都那般任性,想放鴿子就放鴿子?
人孟大人可是來查案的欽差大臣,他們安府的老巢也在平越縣呢。
呃,老家。
安行哼道,“這有什麼不行的?老夫年紀大了,偶爾忘事怎麼了?”
正說著話呢,就見前頭一人打馬而來,手里還拎著一個禮盒。
正是要來拜會的孟松平。
見安行坐在馬車上和管家說話,他立刻帶著禮盒下馬,站在馬車前。
“流雲先生這是要出門?”
“嗯,正準備出門,倒是忘記你要來,你看......”
安行說完,掃了孟松平一眼。
呦,一身青袍,還刮了胡子,打扮過來?
想來他安府過中秋?
嘖嘖。
孟松平淡淡道,“大人有事盡管去忙,不過既然接了我拜帖,總也不好叫我白跑一趟,讓啟霖招待我即可。”
這老頭走了更好,他本就只想與孩子好好說說話。
卻見安行一臉為難,“這可有些不妥,今日陸家設宴請我去過中秋,啟霖身為主家之一,必要回去作陪......”
“那孟某就厚著臉皮也跟著先生去蹭個宴席。”
他斜睨了孟松平一眼,“名單上只有老夫與安九,哦,車夫倒也能一起進去。”
孟松平朝車內看了一眼,見陸啟霖果真乖乖坐在車里。
後頭,安九騎馬相隨。
深吸一口氣,他擠出一抹笑,“願意為大人效力。”
下一瞬,已是從車夫手里直接接過了韁繩。
車夫震驚的望著他。
正欲開口,就听安行道,“既然孟大人有此雅興,你就去歇著吧。”
“是。”
車夫趕緊下車,心道一會得走路去陸家,散了宴席得接人回來。
卻听自家老爺又道,“今日你不用去陸家了,一事不勞二主,想來孟大人必能將我主僕二人安全送回。”
孟松平面色難看,咬牙道,“自然。”
心里卻是說不出的暢快。
老師曾經夜半還在幫他改文章,不過是給孩子趕個車,他甘之如飴。
馬車緩緩向前,陸啟霖忍不住問道,“師父,這孟大人得罪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