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麓戰場,喊殺聲震天動地。
火把的光芒,將整個岳麓山南麓映照得如同白晝,也映照出北玄前營那片由無數面盾牌組成的、看似堅不可摧的鋼鐵防線。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如平地驚雷,猛然從南境軍的陣後炸響!
緊接著,一道黑色的閃電脫離了本陣,獨自一人,一騎,一槍,如同一柄燒紅的烙鐵,義無反顧地,悍然撞向了那片鋼鐵防線!
正是楊再興!
他手中的那桿大黑鐵槍,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過來。
槍身之上,那暗紅色的血槽,如同張開的魔龍之口,渴望著痛飲鮮血。
“破!”
楊再興一聲暴喝,手臂上的肌肉猛然賁張,青筋如同虯龍般纏繞!
那桿沉重的鐵槍,在他手中卻仿佛輕如鴻毛,以一種超越了人類視覺極限的速度,猛然刺出!
“鐺!鐺!鐺!鏗鏘——!”
一連串令人牙酸的金鐵交鳴與碎裂聲轟然炸響!
沖在最前方的數名北玄盾兵,甚至沒能看清那道黑色的閃電是如何到來的。他們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山崩海嘯般的巨力,從手中的盾牌之上傳來!
精鋼打造的厚重盾牌,在那一往無前的槍鋒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被洞穿、撕裂!
緊接著,那桿余勢不減的長槍,便輕易地撕開了他們的胸甲,貫穿了他們的心髒!
一個巨大的、由三面破碎盾牌和三具扭曲尸體組成的豁口,出現在了那道原本密不透風的防線之上!
楊再興一擊得手,毫不停留!他催動胯下戰馬,從那道由他親手撕開的血肉豁口中,一沖而入!
周圍的北玄長矛兵見狀,亡魂皆冒,他們嘶吼著,從四面八方,將手中的長矛刺向這個膽敢單騎闖陣的魔神!
“滾開!”
楊再興不屑冷哼,他手中的長槍不再突刺,而是猛然一抖,化作了一架巨大的黑色風車!
那沉重的槍桿,帶著萬鈞雷霆之力,以一種蠻不講理的姿態,橫掃而出!
“砰!砰! 嚓——!”
骨骼斷裂的脆響,與長矛折斷的聲音,交織成了一曲死亡的樂章!
圍攏上來的七八名長矛兵,連人帶槍,被這股無可匹敵的巨力,砸得筋斷骨折,倒飛出去!
他們手中的長矛,脆弱得如同干枯的樹枝,而他們的身體,則像被攻城槌正面擊中的沙袋!
一片巨大的、真空圓形區域,以楊再興為中心,瞬間被清空!
“希律律——!”
胯下的戰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無盡戰意,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鳴!
兩只包裹著鐵片的巨大馬蹄,重重地踏下,將一名試圖從地上爬起的北玄士兵的頭顱,連同他那頂還算堅固的頭盔,一同踩進了泥濘之中!紅的、白的,瞬間四散迸濺!
就在此時,一名經驗豐富的北玄校尉,看準了這個空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無聲地從側後方摸近,手中的環首刀,帶著破風的厲嘯,直劈楊再興的後心!
他快,楊再興比他更快!
就在那柄環首刀即將及體的瞬間,楊再興在人立而起的馬背之上,猛然回身!
那桿剛剛還在進行著狂暴橫掃的大黑鐵槍,竟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靈動,在他手中劃出了一道死亡的弧線!
“噗嗤!”
那名北玄校尉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
一截冰冷、閃爍著幽光的槍尖,已經從他的咽喉處,精準地透體而出。
楊再興手臂猛然發力,將那具尚有余溫的尸體,高高地挑起,如同挑起一面破爛的旗幟!
“北玄鼠輩!誰敢上前與我一戰!”
一名普通的北玄步兵,躲在盾牌之後,渾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尊黑色的魔神,是如何用一己之力,將他們引以為傲的鋼鐵防線,撕得粉碎。
那不是人。
那是不可阻擋、不知疲倦、從地獄深處殺出的魔神!
每一次槍出,都必然帶起一片腥風血雨!
每一次咆哮,都足以讓所有試圖抵抗的勇氣,化為齏粉!
北玄的前營,徹底崩潰了。
在前有楊再興這尊殺神沖陣,側翼又有辛棄疾率領的四千輕騎兵,如同狼群般不斷襲擾放箭的情況下,那道本就搖搖欲墜的防線,終于土崩瓦解。
幾名忠心耿耿的北玄將領,試圖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頂住!都給我頂住!弓箭手!射死那個黑甲魔神!”
“後隊變前隊!堵住缺口!”
可他們的命令,根本無法被有效地傳達下去。
士兵們早已被嚇破了膽,各自為戰。有的被分割包圍,轉瞬之間便被南境的虎狼之師淹沒;有的則扔掉兵器,哭喊著向後方逃竄,將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在了敵人冰冷的刀鋒之下。
最致命的是,從始至終,他們沒有收到任何來自中軍的指令。
沒有援軍,沒有撤退命令,什麼都沒有。
他們就像一群被世界遺忘的孤兒,在這片血腥的煉獄之中,各自為戰,苦苦支撐。
……
中軍帥帳前。
被高高吊在樹上的王坤,看著南麓那沖天的火光,听著那越來越近的、屬于自己袍澤的慘叫聲,心中的絕望與不甘,達到了頂點!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像一條被釘在砧板上的魚。
終于,用牙齒和臉頰的不斷摩擦,將嘴里那團早已被口水和血水浸透的破布,給吐了出來!
“嗚……啊啊啊……”
他那張早已失去了所有血色的臉上,雙目血紅,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
他用盡最後的氣力,對著廣場上那進退兩難的張翼,發出了沙啞而淒厲的咆哮︰
“張翼!不要管我!!”
“前營!快去救前營!!”
“前營若是破了,我們……我們都要死!朝廷二十萬大軍,萬劫不復!!”
……
張翼和他麾下的將士們,听到王坤這杜鵑啼血般的嘶吼,臉上皆是露出了痛苦掙扎的神色。
軍陣,再次發生了騷動。
一部分忠心耿耿的將士,甚至已經下意識地調轉了馬頭,準備不顧一切地沖向南麓。
就在此時,那個一直站在帥帳陰影中,仿佛在欣賞一出好戲的“王建成”,也就是鞠義,臉色,終于沉了下來。
他對著樹下那名一直如同雕塑般待命的弩手,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聒噪。”
那名弩手得到指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一直平舉著的短弩微微抬高,對著王坤的肩膀,扣動了扳機。
“咻!”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劃破了混亂的夜空。
一支黑色的弩箭,精準地、毫不留情地,釘入了王坤的右側肩胛骨之中!巨大的力量,甚至將他整個人都向後蕩去,又重重地蕩了回來!
“呃啊——!”
王坤的嘶吼,瞬間變成了壓抑不住的、痛苦到極致的悶哼!
鮮血,順著他的肩膀,噴涌而出,染紅了半邊身體。
他想再喊,卻連一絲一...絲的力氣都提不起來,只能像條瀕死的魚,無力地掛在樹上,劇烈地抽搐著。
張翼等人看到這一幕,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徹底褪去。
那支弩箭,不僅釘穿了他們主帥的身體。
更釘死了他們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