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道,正如其名。
道路兩側是生長了不知多少年的參天古木,繁茂的枝葉在半空中交織,形成一道天然的綠色穹頂,將毒辣的日光切割得支離破碎。
斑駁的樹影灑在路上,隨風搖曳,平添了幾分靜謐。
然而,這份靜謐,很快便被雷鳴般的馬蹄聲徹底撕碎。
一支超過千人的騎兵部隊,正沿著這條並不算寬敞的官道高速南下。
他們是陳邊麾下,由副將李信所率領的三路兵馬中的左路軍,共計一千五百騎。
李信催馬行在隊伍的最前方,神情輕松,甚至有些百無聊賴。
“也不知將軍那邊如何了,”他打了個哈欠,對身旁的偏將說道,“想必那鐵氈鎮早已是雞犬不留了吧。咱們這位陳將軍,什麼都好,就是吃獨食的毛病改不了,把最肥的一塊肉留給了自己,卻讓咱們來這鳥不拉屎的林子里追兔子。”
那偏將聞言,立刻湊趣笑道“副將大人說的是。鄧岳那廝的三千步卒,被陳將軍親率的兩千弟兄攆得跟狗一樣,想必剩下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殘兵敗將。我等一千五百鐵騎,足以在這南境腹地橫著走了!”
“哈哈哈哈!”李信放聲大笑,引得身後的校尉和騎兵們也跟著發出一陣哄笑。
在他們看來,這場南下之行,就是一場武裝游行,一場單方面的功勛收割。
之前隘口的小小挫折,不過是開胃小菜,如今南境門戶大開,等待他們的,將是無盡的財富和軍功。
就在這時,隊伍最前方的斥候突然勒住了戰馬,高聲示警
“前方路口,有敵蹤!”
李信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微微眯起眼楮,向前望去。
只見在前方數百步外的一個三岔路口,一支人數少得可憐的步卒,正靜靜地橫在那里,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看那稀稀拉拉的陣型,人數最多不過二百。為首的一員將領,獨自騎著一匹戰馬,立于陣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卻並未打出任何能夠彰顯身份的將旗。
“二百人?”李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身旁的偏將更是嗤笑出聲。
“這南境的兵是瘋了嗎?區區二百步卒,就敢攔我一千五百鐵騎的去路?他們是想用自己的血肉,把這條路給填平嗎?”
“看他們那將軍,裝模作樣,怕不是個剛斷奶的娃娃,想上演什麼一夫當關的戲碼?”
北玄軍的將校們你一言我一語,言語間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與嘲弄。他們甚至沒有將這二百人看作是敵人,而是看作一個笑話。
李信的臉上也重新掛上了那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笑容。他甚至懶得派斥候去查探對方的底細。
在他看來,這無關緊要。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將被碾得粉碎。
他緩緩拔出腰間的馬刀,向前一指,聲音里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
“全軍,沖鋒!”
“本將,要親眼看著他們,被我麾下勇士的鐵蹄,踏成肉泥!”
……
鄧岳靜靜地坐在馬背上,面沉如水。
對面敵軍的喧嘩與嘲笑,他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只是用那雙古井無波的眼楮,冷冷地注視著那支已經開始緩緩加速,即將匯成鋼鐵洪流的騎兵部隊。
他身後的二百名神定軍步卒,同樣沉默如山。
他們沒有結成傳統的盾陣,甚至連長矛手都寥寥無幾。他們只是以一種松散的陣型站立著,手中握著樸刀,腰間掛著鼓鼓囊囊的布袋,仿佛根本不是來打仗,而是來參加一場集會。
這種詭異的陣勢,在李信眼中,更坐實了對方是一群烏合之眾的判斷。
“殺——!”
一千五百名北玄騎兵,齊聲發出一聲震天怒吼,催動著胯下的戰馬,開始了毀滅性的沖鋒。
大地劇烈地顫抖起來,馬蹄卷起的煙塵,幾乎要將整個林蔭道徹底吞沒。
二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鄧岳身後的士兵,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最前方那些北玄騎兵臉上扭曲的、嗜血的表情。
但他們依舊不動如山,只是將手,悄悄地伸向了身旁地面上,幾根偽裝在浮土與落葉下的、毫不起眼的麻繩。
三十步。
二十步!
就在敵軍即將沖入陣中,那股無可匹敵的壓迫感幾乎要讓人窒息的瞬間,鄧岳的眼中,猛然爆出一道駭人的精光!
他沒有下達任何復雜的命令,只是從牙縫里,迸出了一個字。
“起!”
“唰——!”
隨著他一聲令下,他身後的數十名士兵,猛地向後拉動了手中的繩索!
只听一陣令人牙酸的機括絞動聲,在北玄騎兵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他們面前那片平坦的土地,轟然炸開!
兩扇巨大的、足有兩丈高、五丈寬的厚實木板,如同兩面突然立起的地獄之牆,從那層薄薄的浮土之下,猛然彈起!
木板之上,密密麻麻地瓖嵌著無數根被削得如同槍尖一般鋒利的巨型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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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鄧岳為他們準備的第一份大禮!
“轟!轟!轟!”
沖在最前排的北玄騎兵,在如此近的距離,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他們連人帶馬,以一種自殺般的姿態,狠狠地撞上了那兩面布滿了尖刺的死亡之牆!
戰馬淒厲的悲鳴聲,甚至蓋過了戰場上所有的聲音!
最前排的數十騎,瞬間就被那些鋒利堅硬的木刺,穿成了血肉模糊的篩子,連人帶馬,如同標本一般,被死死地釘在了木板之上。
後續的騎兵,被這突如其來的、完全超乎想象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他們瘋狂地試圖勒住戰馬,但高速沖鋒的慣性,又豈是說停就停的?
一時間,人馬相撞,互相傾軋,整個騎兵的沖鋒陣型,瞬間就在那兩扇恐怖的木刺板前,撞成了一團擁擠不堪、混亂無比的活靶子!
李信在隊伍的中後方,眼睜睜地看著這魔幻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然而,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鄧岳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他無視了前方那片慘絕人寰的景象,冷靜地舉起手,下達了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命令。
“擲雷。”
他身後的二百名士兵,在听到這個命令的瞬間,立刻訓練有素地從腰間的布袋中,取出了一個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粗制濫造的黑色瓦罐。
他們一手托著瓦罐,另一只手則取出腰間的火折子,點燃了從瓦罐口伸出的、那截短短的引線。
“嗤——嗤——嗤——”
一陣陣引線燃燒的聲響,在寂靜的軍陣中顯得格外清晰。
“放!”
隨著鄧岳的手猛然揮下,二百個冒著火星與青煙的瓦罐,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拋物線,如同冰雹一般,被準確地投入了那片因為擁堵和混亂而擠作一團的北玄騎兵陣中。
……
“轟——隆——!”
接連不斷的、震耳欲聾的巨響,在狹長的林蔭道內,引發了山崩海嘯般的連鎖反應。
狂暴的沖擊波混雜著無數致命的陶片與鐵砂,形成了一場無情的死亡風暴,無差別地收割著周圍的一切生命。
一名北玄騎兵被氣浪掀下馬,剛剛一臉驚恐的站起身來,一塊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的瓷片飛來,直接釘在他的眉心,他的生命徹底定格在這一刻。
戰馬被這聞所未聞的巨響和威力徹底驚瘋,它們人立而起,將主人甩下,發瘋般地向後方潰逃,將那些同樣試圖逃跑的騎兵,踩踏在地,化作肉泥。
整個林蔭道,在這一瞬間,徹底化作了一座血肉磨坊。
不知過了多久,那恐怖的爆炸聲,終于漸漸停歇。
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一片狼藉。空氣中充斥著火藥的刺鼻氣味和濃郁的血腥。
幸存的北玄騎兵,一個個灰頭土臉,神情恍惚,仿佛從地獄里走了一遭。
李信被一股氣浪掀下馬背,此刻剛剛掙扎著站起來,他的耳朵嗡嗡作響,臉上滿是塵土與血污。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片慘狀,看著他引以為傲的鐵騎,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內,就被摧殘得七零八落。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緊緊地攫住了他的心髒。
妖法……這絕對是南賊的妖法!
但,恐懼之後,一股更加狂暴的怒火,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是誰?他是北玄的將軍!他豈能被區區二百步卒的詭異伎倆嚇破了膽!
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前方那道依舊沉默的防線,那爆炸,似乎停了!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這種歹毒的妖法,必然無法持久!他們定然是已經用光了!
“都給老子站起來!”李信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瘋狂,“他們的妖法停了!都听見沒有!停了!”
他一把揪住一個正驚慌失措往回跑的騎兵的衣領,雙目赤紅。
“看看你們的熊樣!被幾個會響的泥罐子就嚇破了膽嗎?他們只有兩百人!兩百人!我們還有上千弟兄!”
李信搶過一匹無主的戰馬,翻身而上,高舉著自己的佩刀,刀鋒直指鄧岳。
“他們的把戲已經耍完了!現在,他們就是砧板上的肉!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隨我沖!將他們剁成肉醬!”
在他的逼迫與煽動下,那些驚魂未定的北玄騎兵,漸漸從恐懼中回過神來。
復仇的火焰,與求生的欲望交織在一起,重新在他們眼中燃起。
殘存的近千騎兵,開始緩緩地,卻又無比堅定地,重新集結。
鄧岳依舊端坐在馬背上,對眼前的一切,似乎早有預料。
火器營的瓦罐雷,威力巨大,足以在瞬間摧毀敵人的意志。
但同樣的,數量也極其有限。想要單憑這點“驚喜”就擊潰上千騎兵,無異于痴人說夢。
真正的血戰,現在才要開始。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樸刀,刀身在斑駁的陽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身後,二百名神定軍將士,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兵刃,組成了一片小小的,卻又無比森然的鋼鐵叢林。
“殺——!”
李信發出了最後的、困獸般的怒吼。
近千名騎兵,帶著復仇的烈焰與無盡的瘋狂,發起了第二次,也是更加慘烈的沖鋒。
雷鳴般的蹄聲,再次響徹林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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