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心中懷有大恨,方得此神通。
此恨生時難消,死後亦難消。
常人自是不知,邢榮有著怎樣的過往,心中又懷著怎樣的仇恨。
可他縱是懷著恨,也從不輕易釋放自己的恨意。
他只殺,該殺之人。
他只殺,有罪之人。
他知道自己恨意太深,以至于連神魂都受到影響。
為了不讓自己被這股恨意折磨,他也曾入佛門。
修佛法,念佛經。
試圖以佛門之意,鎮壓心中之恨。
可後來發現,連佛法也無法消弭他的恨。
于是又再度還俗,繼而選擇了加入軍伍。
既然恨意難消,那就稍加控制。
蜀地多江湖宗派,亦多山賊水匪。
搬山軍的任務,便是剿滅境內肆意為禍的武夫。
當然,對于朝廷而言,這些為禍的武夫,也不是都得全殺了。
畢竟都是有點實力的武夫。
或詔安,或充軍,將他們送到相應的崗位,亦能體現他們的價值,也不枉這些人修行一場。
哪怕送到陷陣營里送死,多損耗敵軍一點力量,一支箭矢,那也是好的。
然而。
邢榮自入搬山軍以來,被他遇到的山賊水匪,幾乎無一生還。
哪怕朝廷下了嚴令,不許他胡亂殺人,也依舊攔不住。
搬山軍統帥曾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他一千軍棍,打破了他的超凡肉身,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淋灕,可他還是依舊不曾悔改,我行我素。
在邢榮眼里,只有一條準則!
肆意為禍者,殘害無辜者,其罪當誅!
朝廷要將這樣的罪人發配,哪怕是廢物利用,可在他這里,這個法子行不通。
唯有肉身的死亡,才是他們的歸宿。
唯有無盡的折磨,才能讓他們懺悔。
他們甚至都不配擁有投胎轉世的資格。
邢榮的恨意有多深,他的殺意就有多深。
對于蜀國而言,姜峰算不算是敵人?
當然算了!
敵之英雄,我之仇讎。
于是他來長安比武,只是為了殺死姜峰。
同歸于盡也好,就此結束他痛苦的一生,結束他漫長的恨意,于他而言,亦是一種解脫。
姜峰只是笑了笑。
殺人者,人恆殺之。
他並不介意,將這場比武演變成一場生死決斗。
可作為本次比武大會的東道主,在對方沒有痛下殺手的前提下,景國一方絕對不能殺人。
這是他在比武之前,不良帥告誡他的話。
姜峰自是認同的。
他也不是濫殺之人。
于是,他將目光轉移到孟津身上︰“你呢?只有一門劍陣嗎?”
孟津沉默不語。
方才施展的【飛劍棋雨】,乃是劍閣眾多劍陣當中,足以排進前十的殺陣,卻被姜峰輕易擊潰。
眼下要想將其擊敗,就只能施展殺力更強的劍陣!
劍閣門中,凡是修行御劍之術,專走劍陣一道者,身上皆會攜帶一個藏劍匣。
每一個藏劍匣,所能容納的長劍,數量亦有不同。
有藏劍三百,有藏劍三千,以及最高層的藏劍三萬。
劍閣門人亦以藏劍匣的等級,來區分御劍術的境界。
如孟津這樣的七境劍修,其佩戴的劍匣之中,便有藏劍三千!
然而,三千飛劍,是藏劍匣的極限,而非他的極限!
孟津豎起劍指,對著眉心一點。
剎那間。
一道虛幻的劍影,自眉心天門掠空而出,在虛空倏然一轉,猶如利劍歸鞘一般,落入背在身後的長劍。
他這是所修的劍魂!
當劍魂與佩劍相融,這柄劍也將成為他的本命飛劍。
劍斷魂斷,劍碎魂亡!
孟津劍指朝天一指,厲聲喝道︰“劍——起——!!”
一聲劍吟,震蕩天地!
孟津身後長劍頓時出鞘,化作一道驚雷,直掠高空。
頃刻間。
三千長劍,猶如洪流一般,自其身上的藏劍匣中,洶涌掠出,緊隨其後。
啪嗒。
第二個三千劍匣被打開,又有三千飛劍,直掠蒼穹,劍氣驚霄!
啪嗒!
第三個三千藏劍匣打開,三千飛劍齊齊掠出,頓如星河匯聚,形成一條龐大的飛劍長河。
一時間。
九千飛劍,齊聚虛空。
每一柄飛劍,猶如一位身穿鎧甲,手持長劍的強大劍修。
密密麻麻的飛劍,組成一支劍氣沖天的劍修大軍!
無窮劍氣,震懾天地!
隨著孟津的心念一動,九千飛劍逐漸拼接,層層套疊,匯成一條數百丈長的猙獰劍龍!
劍龍咆哮,劍嘯彌天!
此乃呂祖當年所創之劍陣,名為【龍嘯九天】!
在劍閣收藏的劍陣當中,此劍陣的殺力,足以排進前五。
“孟某此劍,可殺得了你姜峰否?”
姜峰望著懸浮在半空的劍龍,視線逐漸移動,在淒厲哀嚎的【無間地獄】掠過,在殺氣盈天的項穆身上掠過,在力沖霄漢,身軀偉岸的【巨靈神】上掠過。
最後,他又望著被牢牢禁錮的天地,望著這一方【六合籠】,忽然笑了起來。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如驚雷一般,響徹造化秘境,響徹現世天地,響徹在長安城無數人的心頭。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
“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
他忽然想起那個世界,那位偉人的詩句。
或許有著同樣的心境,有著同樣的暢快。
他如今的處境,不也是一處【六合籠】嗎?
天子謀我,皇子害我,洛神教欲殺我,列國天驕圍攻我……
可那又如何?!
終有一天。
我將打破他們的陰謀,打碎他們的驕傲,打斷身上的枷鎖……
我當為自己,贏得自在!
姜峰將手掌緩緩放在腰間的刀柄上,到了這一刻,他亦是不能再托大。
他繼承了徐師的拳意,但一身拳術,全靠自己摸索。
戰到此刻,他憑的是肉身的強悍。
以力御拳,以意壯拳。
僅憑如此,他已勝過世間絕大多數的七境武夫。
可面對眼前六位天驕的圍攻,面對他們掀開的底牌,姜峰若再只是以拳應對,絕對不會這般簡單。
他還需要留著力氣,應付周國,應付顧劍秋,應對武國的風無咎1
于是。
在此地境地之下,姜峰終于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