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將者,謀定而後動,臨敵則忘身。
妖刀鬼丸,果然名不虛傳,縱然是戚弘毅身上所穿的將軍甲,也抵擋不了它一刀之威︰甲繩崩,甲片斷,貼里的官袍內衣更是被輕松斬開。
不出意外的話,這把妖刀將繼續深入,切肉斷骨,直至五髒六腑。
就連鬼武士都沒有想到,刺殺敵方主將竟會如此簡單。
“名揚東南的戚大將軍,不過如此。”鬼武士心中這般想著。
這一刀之後,再也不會有什麼神秘莫測的鬼面殺手了,鬼武士將作為倭寇們的英雄,生活在陽光之下。
妖刀鬼丸斬下,卻沒有以往那種切骨斷肉的熟悉觸感,甚至,連血腥味都沒有聞到。
來自背部的重擊讓戚弘毅一個趔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跌了兩三步,才堪堪反應過來用腳猛蹬地面,穩住身形。
戚弘毅將牙關一咬,嚼碎了他早就從芍藥的藥箱中搜刮來的一直藏在後槽牙里的醒神丹,頓感靈台清明,混沌盡散。
“鬼武士,你終于現身了。”戚弘毅故意中招,終于引來了鬼武士的真身。
“不,不,這不可能,”鬼武士看著手中的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可是妖刀鬼丸,自鑄成之日起,便嗜血成性的妖刀鬼丸;殺人越多,就越鋒利的妖刀鬼丸;無堅不摧,無往不利的妖刀鬼丸。”
這樣的一把刀,怎麼會殺不死戚弘毅?
“妖刀鬼丸,的確是一把寶刀,”戚弘毅回過頭來,直視著鬼武士般若鬼面下陰鷙的眼楮︰“可惜,最鋒利的刀遇到最堅固的鎧甲,終究是略遜一籌。”
“什麼鎧甲?”鬼武士感到不可思議。
戚弘毅身上的將軍甲明明被自己輕易斬斷,哪里還有什麼鎧甲?
自從得到妖刀鬼丸,鬼武士便十分依賴信任它,此刻妖刀被破,不禁有些慌亂。
只听他語無倫次道︰“妖刀鬼丸問世以來,從未有斬不斷之物。你這是妖法,是妖術。”
“一個躲在鬼面具之下,靠迷香殺人的殺手,居然指責別人使用妖術,真是可笑。”戚弘毅看著鬼武士那副少見多怪的樣子,忍不住出言嘲諷。
他握緊手中將軍劍,指向鬼武士的面具,告訴他︰“不過稱霸于蕞爾小國,雄居于彈丸之地,便自覺天下無敵;憑鼠目之寸光,坐枯井而觀天,便以為唯我獨尊。偏居一隅之地,卻野心勃勃,妄圖以蛇吞象。安知神州浩瀚,天地無垠,區區妖刀,也妄想稱雄稱霸?”
戚弘毅的語氣之中充滿輕蔑與嘲諷,繼續開口道︰“我並沒有什麼妖術,只是穿著一件貼身軟甲罷了,只不過這件軟甲,是聞名武林的玄武甲。”
戚弘毅面對已經明顯心態崩潰的鬼武士,沒有選擇趁機突襲,只因他想徹底的擊敗對方,讓對方心服口服。
于是戚弘毅告訴鬼武士︰“神州地大物博,我便要賭一賭,這無所不克的寶甲究竟擋不擋得住你這無堅不摧的妖刀。”
鬼武士知道了戚弘毅並非鋼筋鐵骨,也沒有什麼妖術之後,明顯鎮定了許多。
這玄武甲雖然能擋住妖刀鬼丸,卻不能覆蓋全身,只要斬戚弘毅裸露的軀體,未必沒有機會取勝。
身為絕頂的殺手,一流的武士,鬼武士對于自己的刀法十分自信。
更何況,除了刀法,他還有一身神出鬼沒的忍術。
“嘿哈哈哈哈……”
恢復了自信的鬼武士放聲狂笑道︰“戚將軍,你不該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因為我不必偷襲,也有信心擊敗你。”
“那就來試試。”
戚弘毅墊步向前,手中長劍刺破縈繞在神廟中的煙霧,直刺向鬼武士的胸膛。
那鬼武士也非泛泛之輩,身法如鬼似魅,倏忽不見,只有陰慘慘的笑聲回蕩于神廟之中。
戚弘毅見神廟繚繞煙霧中,盡是鬼武士的殘影,讓他分不清真偽虛實,便只好听風辨位,但有擾動,便一劍刺去。
戚弘毅的劍法多變而迅速,配合步法,突前突後,突左突右,從各種刁鑽的角度刺擊而出,未出招時飄忽不定,出招又勢如破竹,剎那之間,劍影閃動,籠在戚弘毅周身四面。
鬼武士雖以忍法隱匿身形,可每次想要進攻,卻都會被戚弘毅的長劍準確的捕捉到,只好退出戚弘毅的攻擊範圍,尋機再進。
一時間,二人陷入僵持之中。
戚弘毅長劍翻飛之際,心隨神動,不斷思考破解之法。
戚弘毅好讀書,尤愛史書兵法,曾在一本東瀛野史之中,看過所謂忍法的描述,不過是一葉障目之邪術。
若要破解,需先尋得這片障目之葉。
戚弘毅心思靈動,眼神飛轉,終于將目光轉至這滿屋煙霧之上。
雖說廟宇之中,燃香禱神,也是尋常,可孤山鎮百姓正遭倭寇威脅,誰敢孤身前來祭拜?
看來這煙霧既是迷香,亦是障霧。
想通了這一節,戚弘毅立即飛身而起,踢起一盞燭台,將它猛地向廟門的門栓踹過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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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听一聲重響,門栓竟被燭台生生砸斷,江風推動廟門緩緩打開,一下子將滿屋煙霧盡數吹散。
“在這里。”
煙霧一散,戚弘毅立刻準確地捕捉到鬼武士的軌跡,長劍凌厲,直刺鬼武士。
鬼武士見勢不妙,忙用妖刀鬼丸阻擋,長劍剛剛刺入皮肉,便被那妖刀鬼丸一刀斬成兩段。
戚弘毅手持斷劍,大吃一驚,方才只顧著殺敵,竟然險些忘了這妖刀鬼丸之利。
鬼武士斬斷了戚弘毅手中長劍,將劍尖從胸膛拔出,高舉妖刀鬼丸,哇呀呀沖將過來,欲乘勝追擊。
戚弘毅手持斷劍,閃身避過的同時,以膝蓋跪壓,將劈砍而下的妖刀鬼丸壓制在地面上,同時以劍作刀,猛砍向鬼武士的咽喉。
鬼武士也非泛泛之輩,見勢不妙,立刻用左手握緊戚弘毅的右腕,擋住斷劍,右手拼命抽回妖刀鬼丸。
戚弘毅豈能由他?
見斷劍被擋,他即刻握緊左拳,朝著鬼武士的鬼面猛砸過去,一連打出七八拳,直打的鬼武士頭昏腦脹,七竅生煙。
情急之下,鬼武士竟突然放棄妖刀鬼丸,右手擋住戚弘毅鐵拳的同時化作直拳出擊,猛擊戚弘毅胸膛。
戚弘毅始料不及,竟被鬼武士一拳擊退。
那鬼武士瞅準機會,一把握住妖刀鬼丸,就地打了個滾,方與戚弘毅拉開距離。
他面上的般若鬼面,被戚弘毅的拳頭打的七零八碎,鮮血淋灕,雖持妖刀,卻再不敢輕敵冒進,只在遠處觀望。
敵不動,我亦要奮身殺敵。
戚弘毅手中雖只有斷劍,卻毫不畏懼,沖上前去,揮劍殺敵。
鬼武士也揮刀阻擋,妖刀與斷劍相撞,竟又將那斷劍斬斷一截。
戚弘毅見斷劍又斷,急忙閃身躲避,竟險些被妖刀所傷。
盡管如此,戚弘毅非但毫無懼色,反而越戰越勇,再次上前,這一回,他的長劍已形如匕首。
可是,短有短的優勢,戚弘毅一陣靈活快打,竟讓鬼武士有些難以招架,舉起妖刀鬼丸便砍。
戚弘毅看妖刀又砍來,等著便是這機會。
他當即躲刀擒腕,砸肘奪刀,一氣呵成,將妖刀搶了過來。
眼見妖刀被奪,鬼武士沒了倚仗,頓時慌亂起來。
戚弘毅右手斷劍,左手倭刀,見那鬼武士已無戰心,不禁露出輕蔑一笑,道︰“遇弱則驕,逢強則懼,倭寇本性。”
戚弘毅不屑用倭刀,將之丟到一邊,同時將斷劍插入鞘中,握緊雙拳,朝鬼武士招呼道︰“來,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困獸猶斗。
眼見戚弘毅棄刀劍不用,鬼武士當即沖上前去,欲與戚弘毅比拼拳腳。
戚弘毅面對強弩之末的鬼武士,僅與之拆解數招,便抓住破綻,一拳直擊其腹。
這一拳下去,直打的鬼武士五髒震動,噴出一口酸液。
想起死在鬼武士手中的八名將官,戚弘毅怒火中燒,將這一腔怒火,灌注于雙拳之上,每一拳打在鬼武士身上,便會喊出一個死在他手中的將官的名字,一連七拳,將鬼武士打的節節敗退,重重的撞在神廟中的大柱之上。
“最後這一拳,是為了 良才打的。”戚弘毅蓄力一擊,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打向鬼武士的咽喉。
“等等。”鬼武士用盡力氣,大聲疾呼。
戚弘毅的拳頭停在鬼武士喉頭一寸之地,倒是要看看,這家伙究竟要搞什麼名堂。
“戚將軍,”鬼武士的身體緊緊貼著大柱,央求道︰“我不想這麼死,能否允許我切腹自裁,以謝己罪?”
戚弘毅收回拳頭,走了兩步,將妖刀鬼丸踢到鬼武士的身邊,背對著他,道︰“自便。”
鬼武士撿起妖刀鬼丸,對準了自己的腹部,擺出一副切腹自裁的姿態。
他正欲將刀刺下去,卻突然眼光一轉,目露凶光,“啊”的一聲大喊,將妖刀調轉,猛刺向戚弘毅的後心。
說時遲,那時快。
戚弘毅腰間斷劍出鞘,向身後一甩,斷劍在空中飛轉,“噗”的一聲,準確的扎進了鬼武士的咽喉。
“拘小節,無大義,有道而無德,不外如是。”
說罷,戚弘毅收起斷劍,又撿起妖刀鬼丸,獨自走出孤山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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