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人,天生便是怕麻煩的性子。
不想操心,不願負責,隨心所欲,自在度日。
可人生一世,哪有不承擔半分責任的呢?只是有人替他頂了麻煩,操了心,負了責罷了。
惡波口遇險,經一番波折,洛人豪及陳忘等人終脫離險境,惟有項人爾生死未卜。
經此一劫,眾人急需休養,鏢船亦需修補,更不用說項人爾這生死難料的身體了。
于是眾人一番商議,決心在客棧停留幾日,一來等鏢船修復,二來看項人爾能否挺過難關。
再說那治病救人的鬼手七爺,自從說了那句“人事已盡,但憑天命”之後,便真的撒手不管了。
他自認無計可施,便無再插手的必要,至于項人爾的死活,就全憑他個人的造化了。
項人爾那口中氣囊,是連接其生死存亡之關要,不論晝夜,一刻不能停歇。
為保證萬無一失,陳忘等人本想派人輪番值守,不料李詩詩卻不放心將此關乎生死之物假予他人之手,竟拒絕任何人與她替換。
眾人無奈,只得作罷。
洛人豪只派遣鏢局中小五小乙二人晝夜守門,若有異動,隨時通稟。
陳忘又叫芍藥不時來看,一來探查項人爾病情,二來隨時可為李詩詩安排所需之物。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剛經歷此生死大劫,而今逃脫大難,稍得歇息,眾人頓感腹中饑餓。
于是大家伙兒相聚廳堂,令客棧主人備好酒肉,不管怎樣,先填飽肚子再說。
吃飯間,那駕駛獨舟的少年終于安置好手下弟兄,在勝英奇的引薦之下,來見陳忘等人。
那少年走進廳堂,先面向鬼手七爺,道聲︰“七爺好。”
隨即,又朝陳忘幾人招呼一聲︰“各位好呀!”
楊延朗感念那少年的搭救之恩,又見過其乘風破浪的非凡手段,不禁夸贊道︰“這位勝兄弟英雄非凡,水中功夫了得,讓人心生敬佩。此番水匪劫江,若非勝兄弟及時相救,我們這些人怕很難全身而退。”
“勝,勝兄弟?”
少年一臉疑惑,隨即開口︰“什麼勝兄弟?我可不姓勝。”
“什麼?你不姓勝,那她干嘛叫你二哥?”楊延朗指向勝英奇,一臉疑惑。
少年一拍腦門,顯得很是無奈,轉向鬼手七爺,問︰“七爺,您還沒跟他們說過咱們的來路?”
“匆忙救人,哪里來得及?”
鬼手七爺抱怨一句,轉向陳忘等人,介紹道︰“這位是……”
“想必便是那玄武門二少爺葛修武吧!”未等鬼手七爺介紹,白震山竟先將少年的身份猜了出來。
“玄武門?葛修武?”
其余眾人听了少年名號,心中俱是一驚。
玄武門乃四大派之一,當年門主葛洪在盟主堂遇難,只留下兩個幼子,長子修文,次子修武,沒想到時移世易,曾經的玄武門遺孤已經成長為如此一個英雄少年。
“呦,這位老爺子認得我?”少年這句話一出口,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白震山慢悠悠地解釋道︰“玄武門以舟盾橫行江河湖海,那舟盾形似小舟,前有長錐,後有旋槳,內燃鮫油,水上行舟若平地走馬,任性自如,好似踏浪而行;除作船行江之外,又可持在手中作為大盾御敵,前錐似劍,後槳如刀。試問茫茫天下,除玄武門之外,誰又能使得如此奇門兵器?”
“可玄武門中能使舟盾之人多如牛毛,老爺子怎知我便是那葛修武?”少年饒有興致,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晃蕩著兩條腿,以手托腮,認真听著。
“哈哈哈哈……”
白震山大笑幾聲,輕捻胡須,道︰“相傳鬼手七早年被白條幫相脅,玄武門前門主葛洪剿除白條幫,對鬼手七有救命之恩,從此立誓相隨,永生不負。那鬼手七也是桀驁之輩,能令他言听計從者,必是葛家後人。而那勝姑娘一口一個二哥,不是葛修武,還能是誰?”
葛修武听那老者見識不凡,心生敬佩,跳下桌子,雙手行禮,道︰“老前輩見多識廣,只是還不知您高姓大名?”
“哦?”白震山驚訝一聲,面向鬼手七爺,道︰“鬼手七,你竟還沒同你家少爺介紹過老夫嗎?”
“震山兄,方才忙于行醫施術,哪來的及啊?”鬼手七爺又是一句抱怨。
他似乎早與白震山相識,面向葛修武,介紹道︰“此乃白虎堂堂主白震山,哦不,現在應該稱前堂主。你在襁褓之中時,白兄為你慶滿月,還曾抱過你呢?”
葛修武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拱手道︰“失敬失敬,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前輩勿怪。”
“如此客套,倒顯得生疏了。”白震山臉色一沉。
“也是,”葛修武撓撓頭,嘿嘿一笑,行了一個家禮,道︰“大伯,小佷有禮了。”
白震山滿意地拍了拍葛修武肩膀,道︰“不錯不錯,英雄少年,葛洪在天有知,定無遺憾了。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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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巨劍勝無敵之女,為何要叫你二哥?”
勝英奇听白震山言語之中提及自己,便回應道︰“前輩,英奇之父勝無敵曾手持巨劍,打遍天下未逢敵手,只是踫到玄武門門主葛洪,難破其手中舟盾、身上寶甲,幾番切磋,終成知己好友。後葛洪門主被項雲所害,遇難于盟主堂,家父欲為好友報仇,便將我暫時托付于玄武門,哪知一去不返,至今仍無音訊。”
“哦?”
白震山聞言,看向陳忘,卻見他微微搖頭,似也不知此事,于是便說︰“看來那項雲還真是作惡多端,仇家遍布天下啊!”
陳忘知白震山話中有話,意有所指,但也只能默默消受。
隨後,勝英奇便將陳忘一行人一一介紹給葛修武認識。
雙方皆是江湖兒女,曾同舟共濟,又意氣相投,自是投緣的很。
席間,言及勝英奇在客棧中與蔣霸三相斗之事以及葛修武帶玄武門弟子入江剿匪之事,老老少少,侃侃而談,相處甚歡,絲毫不顯得生疏。
白震山听後生們討論激烈,忍不住問道︰“修武,多年以來,東南江面都是玄武門勢力範圍,怎會容得區區水匪如此猖狂?”
“呃……”葛修武一時語塞,未及細想,便脫口而出︰“還不是因為總管雷……”
“二少爺,慎言。”葛修武的話被鬼手七爺強行打斷。
見白震山等人滿臉疑惑,鬼手七爺親自解釋道︰“唉!十年前門主葛洪殞命,兩子尚幼,門中一切事務由總管雷闖代為執掌。雷總管念及玄武門群龍無首,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多年來隱忍不發,致力于清除內亂,無暇顧及外部勢力,才使水匪做大。”
“說的比唱的都好听,究竟是清除內亂,還是排除異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葛修武不以為然,對雷闖的不滿溢于言表,直言不諱。
他隨意拉了一個凳子坐下,翹起二郎腿來︰“這不,幾月前得玄武甲消息,雷總管派其子雷耀祖北上去取玄武甲,卻被殺死于塞北雲來客棧之中。此一番,若非總管雷闖去給雷耀祖扶柩未歸,我哪有機會剿滅這股水匪?”
“二公子……”
鬼手七爺見他如此口不擇言,不見絲毫防備之心,出言提醒,語氣中含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白震山、陳忘、芍藥三人曾留居雲來客棧,親見雷耀祖被封不平一劍封喉,玄武甲經多方爭奪,幾經易手,最終被戚弘毅取走之事。
于是芍藥脫口而出︰“我們知道玄武甲……”
話未說完,卻被陳忘捏住肩頭,止住了言語。
白震山接過話頭,道︰“修武,我們一路走來,也曾听聞此事。若有玄武甲消息,定通知玄武門。”
白震山不欲透露玄武甲下落,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與爭端。
大不了等過了幾日,待自己到了戚弘毅軍中之後,向他討來此物,還于玄武門便是。
說起來,那戚弘毅也算自己半個女婿呢!
正交談熱烈之時,又有一人走了進來。
此人半袒上衣,胸口紋了一只金鯉,腰間別三口分水短刃,見到旁人,也不搭話,徑自向葛修武走去。
葛修武看見來人,忙向眾人引薦道︰“此乃我門中長老,姓尹,慣用三把分水短刃,故門中人都稱他為三刀。”
尹三刀本不欲同外人多做糾纏,奈何葛修武如此介紹,便隨意一拱手,便當作是認識了。
他隨即矮身附在葛修武耳邊,道︰“二少爺,借一步說話。”
葛修武本無機心,只礙于尹三刀是門中長老,不好駁他面子,遂向眾位新交的朋友說聲抱歉失陪,隨尹三刀到門外說話。
到了門口,尹三刀還欲走遠,卻被葛修武一把拉住,道︰“尹叔,有話就在這里說吧!說完了,我還想接著回屋敘談,這些江湖朋友,哈哈……簡直太有趣了。”
“二少爺,江湖險惡,你這般無防人之心,將來如何繼承玄武門基業?”尹三刀不無擔憂地勸道。
“麻煩麻煩,”葛修武卻不以為然,不耐煩地擺擺手︰“防這防那,豈不活的太累?何況玄武門有我哥呢!我瞎操什麼心。”
“可大公子的身體……唉!”
尹三刀嘆了一口氣︰“二公子,你別嫌我失言多嘴。大公子病體纏身,不能習武,怎堪大任?”
“閉嘴,”葛修武臉色突然一變,怒斥道︰“大哥多病,我便做大哥爪牙,看門中誰敢不服?尹叔,我敬你是門中長老,若再挑撥我們兄弟關系,休怪我翻臉無情。”
尹三刀听到此處,無奈搖頭,不敢多言。
他將話鋒一轉,道︰“二公子,你私自出兵剿匪,已被總管雷闖所知。听聞他回到門中之後,暴跳如雷,正逼迫大公子將你召回嚴懲呢!”
“嚴懲便是,我怕他不成?”葛修武完全不當回事兒︰“多年來,玄武門低調行事,龜縮不出。若不滅了白條幫,江湖中人真當我玄武門是那縮頭烏龜了。”
“二公子坦率,只是若不想好應對的說辭,只恐不好交代。”尹三刀提醒道。
葛修武只想了一想,就覺得頭大,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道︰“麻煩麻煩,應對的事兒就交給我哥吧!我才懶得想。”
尹三刀無奈,只好略過這一話題,又說︰“二公子,此次剿匪,可曾發現疑點。”
“疑點?”葛修武只在腦中一想,便脫口而出︰“金剛網,堅韌無比的金剛網怎會殘破?定是有人事先以火燒之,以致逃了匪首鄭憨大。”
“尹叔是說……?”葛修武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不錯,玄武門中,有水匪奸細。”尹三刀接過話頭。
“查內奸什麼的,最是煩人。”葛修武之前雖有疑問,但那心念只一閃而過,不想深究。
他道︰“都是自家兄弟,若直言此事,只怕人心惶惶,傷了兄弟情義。”
“內奸不可不除,”尹三刀攥緊拳頭,道︰“三刀願暗查此事,決不能讓內奸回到玄武門中。”
葛修武本覺得此事麻煩無比,听尹三刀主動攬下這苦差,心中釋然,道︰“如此,便拜托尹叔費心了。”
說罷,他轉身回到屋內,繼續與里面的江湖朋友開懷暢飲,無話不談。
只是他們不知道,陳忘雖然目盲,耳力卻極佳,早將二人談話內容听的完完整整,明明白白。
通過二人對話中的信息,陳忘也對玄武門的內部關系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與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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