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寄居在人的軀體之中,控制著軀體的行為。
人之喜、怒、憂、思、悲、恐、驚,無不是在靈魂的擺布之下表現的軀體行為。
通常來說,一個身軀是由一個靈魂支配的。
可是,特定環境下,比如某種刺激,靈魂會分裂成為兩個甚至更多,並寄宿在同一具軀體之中。
當凌香奔向即將被殺死的道不同的時候,她看到原本凶神惡煞的官兵們就像見到真正的凶神惡煞一般,緊張地躲避著自己,腳步也在不停退卻。
就連不可一世的平南王,都嚇得躲在周熊吳羆的身後,不肯再出來。
唯有朱大昌還呆呆的站在一旁。
他不明白,平南王軍為何會如此忌憚這樣一個在安南鎮倍受欺負的不起眼的小女孩兒。
于是朱大昌疑惑不解地問朱昊祖道︰“叔叔,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也值得如此緊張嗎?”
“你懂個屁!”朱昊祖訓斥朱大昌道︰“她是黑衣七隊長,草鬼婆寒香。多年來,她受嚴蕃之命在軍中協助我,實為監視。我將舉大事,為不暴露,才暗算追殺此人,沒想到她滾落山崖,竟然會沒死!”
“叔叔你糊涂了吧!草鬼婆,听著像個老太太,怎會是個丫頭?”朱大昌一臉狐疑,竟舉起鞭子抽向凌香,想證明這個小丫頭毫無威脅。
當時,李丑正在拉扯凌香,想讓她離開道不同,見鞭子抽過來,急忙反身抱住凌香,只覺得背後一痛,已然是皮開肉綻。
李丑擋下這一鞭,來不及發出慘叫,便急忙反身跪下,磕頭如搗蒜,求饒道︰“小丫頭不懂事,饒了她吧!饒了她吧!”
朱大昌打眼一瞧︰“呦,這不是村口的瘋子嘛!什麼時候不瘋了?”
朱昊祖藏在周熊吳羆身後,將這一幕幕盡收眼底,反倒更為疑惑︰“草鬼婆寒香手段狠辣,可這丫頭卻似毫無反抗之力,莫非自己真的認錯了?這世間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看了一陣,朱昊祖膽子也大起來,推開兩位將軍,越過跪在地上的李丑,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凌香。
他拿劍鞘抬起凌香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這個小姑娘,心中驚道︰“一模一樣,簡直一模一樣。”
可是,他還是發現了不同之處︰寒香雙瞳異色,而凌香卻雙目漆黑。
種種跡象表明,她只是和寒香長的像罷了,並非那殺人無情的草鬼婆。
確認了這一點,平南王朱昊祖氣宇軒昂地返身走了回去,像是對凌香失去了興趣。
可是,當他走到周熊吳羆二將身邊的時候,卻抬起手來,命令道︰“寧殺錯,不放過。立刻殺了這個小姑娘。”
“遵命。”
二將領命,赳赳走向前去,將手中的鳳頭金攥斧和獸面寬吻鉞一並高高舉起,砍向弱小無助的凌香。
“不要。”
父女情深,關鍵時刻,李丑站起身來,伸手去擋,可肉體凡胎怎敵神兵利器,斧鉞並未絲毫停息,將李丑兩條臂膀齊根斬斷。
“爹!”凌香見狀,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
李丑轉過身來,看著凌香,竟露出一絲笑容,口中含糊不清的講著什麼話,似乎在說︰“若蕊,我贖罪了。”
周熊輕蔑的看著失去雙臂的李丑的背影,嘲笑道︰“不自量力。”
隨後,他再次高舉大斧,劈砍下去,就在凌香的面前,李丑人頭落地,脖子里噴出的鮮血如同水柱,濺了凌香一身。
無頭的身軀站了一陣,才撲通一聲軟在地上,徹底沒了生機。
“爹!”凌香幾近崩潰,趴在李丑的身體上,不住地嗚咽著,小小的身軀隨嗚咽而微微顫抖。
“要怪,就怪你沒生個好模樣,竟與那妖女一模一樣,”吳羆朝手心吐了兩口唾沫,來回搓了搓,將獸面寬吻鉞舉過頭頂,道︰“小丫頭,我這就送你去見你父親,你們在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斧鉞未落,二將卻突然听到腳下傳來一陣詭異妖冶的笑聲。
那不是尋常的笑聲,甚至不像是人類的笑聲,听到笑聲的人們,都會感到一股刺透脊骨的寒涼。
笑聲來自于凌香,從低聲嗚咽到放肆大笑……
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隨後,凌香抬起頭,看向二將,也看向二將身後的朱昊祖,看向周圍的人們。
二將驚異地發現,凌香原本的黑色的眸子漸漸褪去,被一種妖異的綠色所替代。
朱大昌听著這笑聲,心里發毛,脊背發寒,不由自主地退後幾步,卻听到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疑是耳鳴。
然而並不是。
他轉臉一看,卻驀的看到一只當地的巨蜂,搖擺著巨刺猛地扎向他的肥臉,疼得他吱哇亂叫。
幾乎同時,軍隊的外緣發生了騷亂,不斷傳出“有蛇”,“有蛇”的呼叫聲。
平南王朱昊祖看到了這種出乎尋常的變化,驚慌失措的大喊︰“她是寒香,她是寒香,快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二將怎敢遲疑?
周熊揮舞鳳頭金攥斧攔腰去斬,吳羆高舉獸面寬吻鉞向頭來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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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放綠光的凌香卻毫無懼色,目光凶狠,瞪住二將,在斧鉞即將劈下的時候,卻見一道快如閃電的青光繞過人群,猛地竄到二將面前,竟是一頭巨大的青蟒。
青蟒竄在凌香與二將之間,巨大的蛇尾左右一甩,便將二將的斧鉞擋在一旁,隨後將自己巨大的身軀盤踞在凌香周圍,張開血盆大口朝二將吐息。
周熊吳羆雖久經戰陣,但也沒見過此等怪物,被青蟒口中的腥臭一燻,不由得一陣頭昏腦脹,嚇得連連後退。
“寒香,你縱有異能,也敵不過大軍。”朱昊祖驚駭之下,聲音顫抖地勸道︰“你我各退一步,你給大家開一條路,我便帶兵撤退。”
凌香的嘴角卻微微揚起,露出不屑一顧的笑容來。
此刻的她,雙目閃爍綠光,異常妖冶,完全沒有了之前柔弱可欺的樣子。
“你錯了,我不是寒香,而是凌寒。”
說著話,她瞥了一眼地上李丑的頭顱,一腳將它踢到一旁,指著朱昊祖和他身後的軍隊,開口道︰“你,你們……”
隨後,她又指向安南鎮的鎮民︰“還有你們,你們都該死。”
“死!”
“死”字剛一出口,人們便驚愕地發現,安南鎮的四面八方,早已煙塵滾滾,鋪天蓋地︰下有毒蟲蝮蛇,上有巨蜂,席卷而來。
外圍的士兵和平民的慘叫也已經傳了過來。
“保護我。”朱昊祖驚恐至極,鑽入王駕之中。
平南王親軍不敢懈怠,將王駕團團圍住,嚴陣以待。
朱大昌雖疼得直打滾兒,仍爬向車駕,道︰“叔叔,別丟下佷兒。”
周熊吳羆二將倒還冷靜,交換了一下眼色,互相點了點頭,算是心領神會。
擒賊先擒王,只要拿下此女,便可解燃眉之急。
于是二將一同沖出,想趁機殺掉凌寒,不料他二人剛有接近凌寒的企圖,大青蟒便沖了上去,與二將斗在一起,加上周遭毒蟲騷擾,二將縱有一身武藝,也只能勉強自保,根本無力對凌寒下手。
平南王本想調動大軍全力反撲,可軍隊對此狀況並無準備,如今正處慌亂之中,哪里還調得動?
凌寒心思毒辣,完全是凌香的反面,她此次出手,便是要無差別的殺光所有人。
于是毒蟲攻擊,不分敵我,不分軍民,整個安南鎮哀嚎遍野,慘不忍睹。
老鎮長使勁兒地用手中的拐杖戳著地面,大喊道︰“悔不殺妖女,悔不殺妖女。”
隨後,便被後生高歌和梁原架進了屋子躲避。
張邱邊逃邊喊︰“她來復仇來了,她來復仇來了,她來復仇來了。”
一只響尾蝮好奇地看著王阿婆,嚇得她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連連擺手道︰“蕊姑娘,別怪我,是大家的主意,別怪我。”
梁如花將一壺滾燙的茶水澆到這條響尾蝮身上,拉著王阿婆的手道︰“老婆子,當年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還說個什麼勁兒,快逃到屋里去!”
道不同仍舊被綁在凌寒身後。
他奄奄一息,卻不忍百姓受苦,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聲音︰“凌香,不要,不要。你不是妖女,你是個好女孩兒。”
凌寒看著道不同,口中冷冷地說︰“你也該死。”
“我死,讓他們活著。”道不同向凌寒發出乞求。
凌寒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身受重傷,自顧不暇,還執著地擋在鎮民的面前。
這副場景似乎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回憶,當她被孩子們丟石頭的時候,也是這個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凌寒的右眼的綠光漸漸褪去了,黑色的瞳孔重新佔據了整個右眼。
此刻的她,雙瞳異色。
“道大人,”她開口道︰“如果你知道他們曾做過些什麼,你就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值得。”
道不同卻堅持己見,用滴血的嘴巴告訴她︰“他們只是無知而已。”
“無知是罪。”
她低下頭,心中柔軟的部分被黑色的右眼牽動著。
“我是安南鎮官吏,”道不同堅持著,卻已氣若游絲︰“他們的罪,我來擔。”
她轉過身,沒有再看傷痕累累的道大人,而是揮了揮手,眼中的綠光詭異地閃爍著。
毒蟲們接收到信息,不再進入百姓的房屋,主攻起鎮外和街道上的官軍來。
“為什麼不殺?”
“我不怪他們。”
“軟弱,你不殺他們,他們也要殺了你。”
“他們只是害怕而已。”
“不止害怕,還有貪婪。”
她突然覺得好累,兩個靈魂在身體里激烈地踫撞,眼一黑,便倒在地上。
得以喘息的鎮民卻並沒有感恩,他們高舉著火把,爬上了屋子的二樓,一張沾滿火油的大網從屋頂拋下,將剛剛饒過他們的她整個罩住了。
“誅殺妖女,保衛安南!”老鎮長振臂高呼。
“不要。”
道不同看著在網中掙扎的小姑娘,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著。
這一喊,使他傷口崩裂,痛不欲生,一口鮮血從他嘴里涌出,吐在地上。
“保衛安南,誅殺妖女。”眾鎮民隨聲附和,將手中的火把火油一齊扔了出去。
大青蟒見勢不妙,急忙回身救主,卻被一斧一鉞接連砍傷,碎裂了無數鱗片。
其余毒物也都不避生死,爭先恐後竄入火海,就連空中的巨蜂,也使勁用尾刺試圖刺滅火苗。
關鍵時刻,毒物倒顯得比人有情。
可惜火勢太大,它們前赴後繼葬身火海,卻于事無補。
火勢蔓延得太快,眼看就要燒到網中的小姑娘。
就在此時,不知哪里傳來一聲︰“小不點兒,我來也。”
話音剛落,便看到斜刺里沖出一頭半人半狼的怪物,四蹄一躍,便越過高高的火牆,用強壯的前爪撕開大網,餃起小姑娘,飛快地逃走了。
展燕騎著黑色的駿馬一路狂奔,待回到鎮子時,見有大軍圍困,便將自己藏了起來。
上一刻,她正苦苦思索如何趁亂將道不同和凌香一起解救,卻沒成想被萬靈風搶了先。
展燕見凌香已經被帶走,也毫不猶豫,騎著黑馬沖了進來,彎刀輕抹,割斷了綁縛道不同的繩子,將奄奄一息的道不同提上馬來。
她策馬狂奔,追著人狼阿穆隆的後塵,直奔雨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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