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陳忘三人,興隆客棧之中顯得不再冷清了。
由于沒有其他客人,雙方又不打不相識,竟逐漸熟絡起來。
閑來無事,李嬸兒端出些瓜果梨棗來,眾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蹉跎時光。
陳忘雖覺察出興隆客棧有些隱晦的來歷,而楊延朗的身份亦是非同尋常,然而李嬸兒既然有意隱瞞,便沒有過多提及。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陳忘如此行事,還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楊延朗雖玩世不恭,但于武學一道確有奇才,又機緣巧合,得蒙江浪指點。
此時,他涉世未深,經驗尚淺,若是有人從旁點撥,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江月兒則完全是個懵懂姑娘,心性純良,想來也不會生出什麼是非來。
興隆客棧雖有秘密,卻並不像雲來客棧那般處處凶險。
一番思量過後,陳忘料定此間無事,便放心暢飲起來。
暢聊之間,楊延朗最為活潑,只听他話趕話,如連珠炮一般,上天入海胡謅亂侃。
雖不著邊際,倒也讓人听個樂子。
言談之中,楊延朗提及師父江浪。
此二人的師徒緣分竟起于一次深夜偶遇,江浪只與楊延朗擦身而過,便不由分說要強行傳他武功。
每次傳功之後,江浪又要強行拉他飲酒。每一次,都要將楊延朗灌的爛醉如泥,不省人事,方肯罷休。
這種種行為,甚為古怪,卻不知是何緣故。
既然提及師父江浪,楊延朗隨口道︰“陳大哥雖然目盲,但既然與我師父江浪是故交,想來也是絕頂高手;老爺子方才露的一手虎爪,更是剛猛威武,讓楊延朗心生敬佩。”
拍過馬屁,將話鋒一轉︰“似咱們這等英雄豪杰,行走于江湖之中,仗義行俠,講究的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八個字。”
芍藥對楊延朗的自吹自擂極為不屑,又听他將自己與爺爺和大叔並稱英雄,心中不爽,反駁道︰“你若是要夸,只說爺爺和大叔是英雄就好了,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好不害臊。”
“怎麼,沒將你這小丫頭片子算進去,不樂意了?”
楊延朗頗為不屑地掃看了芍藥一眼,以教訓晚輩的口吻說道︰“你小小年紀,能懂什麼?我這叫‘王婆賣瓜,自賣自夸’。”
眾人听楊延朗又亂用俗語,一時忍不住,竟都笑成一團。
楊延朗見大家突然發笑,已經覺察出幾人都是在嘲笑自己,卻又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無奈之下,只得偷偷地用肩膀輕輕踫了踫江月兒的肩膀,輕聲問︰“月兒妹妹,我是不是又用錯成語了。”
江月兒用手搭在嘴邊,靠近楊延朗的耳朵,輕聲耳語︰“朗哥哥,這句並不是成語,而是歇後語,且含有貶義,並不是用來夸自己的。”
楊延朗听後,臉上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然而這種情緒的波動並未持續太久,很快便一掃而空。
楊延朗向來沒心沒肺,勇于自嘲。片刻之間,便跟著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之中,那一絲淺淺的不快被輕描淡寫的掩蓋,並未對現場的氣氛造成任何不良的影響。
待眾人笑罷,早將方才的事情拋諸腦後。
楊延朗卻變得嚴肅起來,雙手抱拳,向白震山和陳忘行了江湖禮,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英雄,陳大哥,方今隆城之中,有女飛賊囂張跋扈,橫行無忌。我欲擒之,又恐勢單力薄,不能如願。如果二位出手,幫我抓捕飛賊,定能手到擒來。”
說到“手到擒來”四字,楊延朗更將拳頭一攥,振臂高呼,顯得信心十足。
听聞提及女飛賊一事,芍藥不由得心頭一動,擔憂起來。
女飛賊遺留的黑色燕子鏢,分明是屬于展燕姐姐的。
那麼女飛賊,會不會也……
芍藥與展燕雖只有一面之緣,卻對她無比信任︰芍藥絕對不相信請自己吃燒雞的展燕姐姐,會成為那偷盜救命人參的可惡飛賊。
可是,燕子鏢作為唯一遺留在作案現場的物證,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為展燕洗清嫌疑。
有此思慮,芍藥很想親自向展燕姐姐問問清楚飛賊之事,以期能為她洗脫嫌疑,免受不白之冤。
若是楊延朗真能抓到展燕姐姐,豈非是一個當面對峙的好機會?
心念一動,芍藥立刻拉著白震山和陳忘的衣角,央求道︰“爺爺,大叔,若真要捉飛賊,可不可以先不通知官府,我想……”
陳忘敏銳地捕捉到了芍藥的真實想法,未待她說完,便先一步截住話頭,轉向白震山,商量起來。
“老爺子,你我恩怨歷經十年,終有了結之日。如今,我近在眼前,要殺要剮任由處置,無須在乎耽擱這一兩天吧?”
喝了一口酒,潤潤喉嚨,陳忘又繼續勸道︰“那女飛賊與芍藥頗有淵源,相逢于此,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爺子,就讓我們留下幾日,就當為芍藥查清此事,如何?”
白震山年歲已大,愛子白雲歌喪命多年。十年之間,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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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白震山的內心深處,卻極其渴望人世間的親情。
爺爺,老爺爺,白老爺爺……
相識以來,小丫頭芍藥一口一個爺爺叫著。白震山外冷內熱,雖面若冰霜,波瀾不驚,心里卻早已冰消雪融,被一股莫名的溫情烘烤,變得溫暖柔軟起來。
白震山有意幫助芍藥,借著陳忘的話,正好答應下來。話到嘴邊,卻還是嘴硬,只冷冷道︰“便留你多活幾日罷了。”
除芍藥外,其余眾人不知白震山欲殺陳忘,故此听二人對話,都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雖如此,多少也听出些關于楊延朗提議要二人幫忙抓捕女飛賊之事,他們是同意了的。
楊延朗最是心大,听他們同意此事,不再糾結其他,急忙開口道︰“好啊!今日我們幾位英雄好漢合力抓捕女飛賊,為民除害。此事若成,將來必定能傳揚四海,為人稱頌。做好事要留名,開啟我們的抓捕計劃之前,一定要先起個響亮的名頭。”
說罷,楊延朗竟在客棧之中來回踱步,抓耳撓腮,似在努力思索一般。
片刻之間,楊延朗靈光一閃,開口道︰“那女飛賊作案現場必留燕子鏢,既然如此,我們這支小隊伍,就叫做獵燕戰隊如何?”
江月兒擔心楊延朗太過托大,真到面對女飛賊時,難免吃虧,忍不住提醒道︰“朗哥哥,事情還沒有做,偏偏要先想個響亮名頭,不免有些……”
楊延朗自信滿滿,打斷了江月兒的話,道︰“傻丫頭,你不懂,咱們這叫先生多人,不,是先聲奪人。陳大哥,這次我沒用錯成語吧!”
陳忘看他雖用詞不當,好在腦子靈活,學的倒也不慢,便說︰“沒有用錯,說的很好。”
李嬸兒在旁听了許久,只見他們熱熱鬧鬧,又是取名號,又是考慮揚名立萬,然而所言皆是虛名之事,而並無實際舉措。
听著听著,李嬸兒不禁搖搖頭,開口問道︰“小兔崽子,你口口聲聲要抓女飛賊,在此說來說去,心中可有辦法?究竟又從何抓起呢?”
楊延朗本是少年心性,徒有一腔熱血,哪里有半點謀劃?這一問,竟是給他難住了,一時左顧右盼,奈何腦中空空,沒有半點籌謀。
這女飛賊神龍見首不見尾,究竟該如何一個捉拿呢?
楊延朗在客棧里走了好幾個來回,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陳忘將客棧中自釀的香甜果酒細細灌入喉中,品咂一口,心中有了計較,提醒道︰“楊小兄弟,你不是說不久前女飛賊盜了王員外家的老山參嗎?既然暫無頭緒,不如先去王員外家中一探,如何?”
楊延朗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喊道︰“對對對,陳大哥跟我真是英雄所見,那什麼來著,嗨,反正就是想一塊兒去了。我也是納悶兒了,那女飛賊在別處都是盜些金銀財寶,偏偏到王員外家里,對那些和老山參放在一起的財貨一概不理,卻單拿那顆老山參,真是奇怪。”
芍藥看楊延朗三言兩語間,竟將大叔的想法佔為己有,心中不平,道︰“說什麼’英雄所見略同’,這主意明明是陳大叔想出來的,跟你有什麼關系?”
陳忘倒是覺得,查盜竊案件,親臨現場,詢問勘察,本就是最基本之事。只是楊延朗年少心浮,一時沒有往這方面想,實屬正常。
這主意本是常規操作而已,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主意,更不必爭論是誰想出來的。
不過,楊延朗方才口中所言︰那女飛賊在王員外家只偷老山參,而對金銀財寶不屑一顧之事,卻處處透著疑點,使陳忘忍不住要確認一遍。
“楊兄弟,你說那女飛賊不取任何財物,單拿那老山參嗎?”
“誰說不是呢?這不明擺著是沖王小姐去的嘛!街坊議論的就更多了,甚至以訛傳訛,活生生演繹成一部兩女追一男,因愛殺人的感情故事。你說這一個女飛賊,一個大小姐,八桿子打不著嘛!”
楊延朗嘮起八卦來,倒是頭頭是道。
陳忘提出要去勘察王員外家一事本是隨口一說,而無意中得到這一可疑的線索,隱隱之中,反而覺得這可能是抓住女飛賊的一個契機。
這一趟,倒是非去不可了。
眾人又經過一番商議籌謀,一拍即合,當即決定就以王員外家為突破口,先調查為王小姐治病的老山參失竊一案。
只是天色已晚,不便打攪。
眾人只好按下性子,姑且先在興隆客棧之中休息一晚,待到明日天亮,再由楊延朗帶路,前往拜會,省的唐突冒犯,引出不必要的麻煩。
計議已定,眾人相聚一堂,又侃天侃地地胡亂敘說了好久,直到各自困乏難耐,這才回屋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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