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比尸也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哪里,他與他所創造的那些眷族的聯系在一瞬之間便被切斷了。他仿佛步入了一個不存在于世界的世界中一般。
孩子們歡聲笑語地從他的身邊跑過,好奇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陌生人,然後警惕地跑開了。再往前看是四通八達的阡陌,大人們見到陌生人也沒有如同孩童般的警惕,而是好客般地打招呼。不一會他的身邊就已經圍滿了人,都想要熱情招待對方。
正當奢比尸想要重蹈覆轍,將這些人全部感染的時候,驚駭地發現,不管是權柄,亦或者他的實力,全部都消失了,沒有一點痕跡留存。甚至他的力量都不如這些普通人大。他就這樣被拉扯擁簇著帶到了一間房屋內。
殺雞宰羊,整個村莊如同過節一般,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微笑,似乎他的到來是莫大的喜事。可這些笑容落在奢比尸的眼中是那般的刺眼與詭異。饒是在虛空駐足的他也很少遇到此刻般的情形。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己這具身體是自己的沒有錯,但那本該性命相連的權柄卻徹底地消失了。這不是錯覺或者隱藏,而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自誕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恐懼開始席卷他的全身。當看著村民們將一頭肥豬割喉放血時,那淒厲的慘叫讓他毛骨悚然,仿佛下一刻屠夫的那把染血的殺豬刀便要割開他的喉嚨一般。
他不知道這里是幻境還是現實,他更加不明白在這里死去,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死亡。村民們仿佛看出了他的拘謹,一位老者笑呵呵抓起一把花生遞到奢比尸的手中。
“後生,不必如此拘謹,這里少有外人進來,放心吧,我們沒有什麼企圖,吃好喝好便行了。”奢比尸緊緊地抓著這把花生,非但沒有因為老者的話而放松多少,反而更加緊張了。
而老者聳聳肩,剝開花生扔入嘴中嚼了幾下便吞咽了下去。
奢比尸知道,這是為了緩解他的拘謹。然而明明這里山水如畫,卻也有種說不出的怪異。這是一種直覺,而且這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這也是直覺。很矛盾的感覺,擾亂了他的直覺,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他開始觀察這個村莊。和他曾經走過的村莊相比,這里更加干淨,也更加富庶。人人臉色紅潤,衣服說不上多麼華麗,卻沒有多少補丁,內襯更是蠶絲所織,這簡直不像一個村莊。
而且從招待他的雞鴨魚肉、豬羊齊全便能看出來,肉也並不稀缺。這里到底是哪里!!
想他這樣一位存在也會有這般狼狽的時候,簡直是自誕生以來就從未有過。他誕生于生死、靈魂與祭祀的概念,主東方,為天氣之神,肝榆之尸,僵尸始祖,毒之祖巫,可以說每一個名頭都在彰顯他的不同凡響。其名聲雖不顯,但其地位同刑天相等。
此刻這樣一位堪比戰神刑天的強大存在,卻因為一個村莊中的歡慶而變得唯唯諾諾。奢比尸還是察覺出了問題。按理來說,哪怕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擔驚受怕。這只有一種可能解釋,那便是此刻的他因為實力的消失,正在趨于他所捏造的人類。作為擁有靈魂等概念的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的靈魂正在與這具人類身體融合,七情六欲也在回攏。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如果時間再拖延下去的話,那自己可能永遠被困在這具身體內。
他必須找到拿回自己力量的辦法。
可事情是這個事情,但他根本無從下手。這里是哪里,他為什麼會來到這里,又有誰在幕後主導,他一概不知。現在唯一知道的是,這里很詭異,且這里是真實的。
就他所見到的,可以說是安居樂業,天下大同。在這里他看不到一點貧窮與不安,無論長幼,地位沒有高低之分。
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這里簡直就是天下大同的典範。而正是這類似天下大同的場景,讓真實中帶著些不真實。他游歷虛空也曾到達過許多的世界,不管世界能級如何,他從未見識過真正的天下大同,這不過是幻想的產物。
今兒在這里他見到了,仿佛沒有憂愁,只有歡聲笑語,說這里是樂土也不為過。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創造了這樣的一個地方。就在他愣神的片刻,一位位的婦女已經將手中食材下鍋,飄香的味道幾乎將整個村落填滿,孩子們趴在窗沿上流著口水。
那飄香的味道甚至勾起了奢比尸的食欲,讓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反應過來剛剛有多麼的離譜之後,他臉色難看無比。
老人樂呵地看著“不必不好意思,他們的手藝高著呢,不比那些酒樓差上多少,到時候你可要多吃點啊。”
此刻奢比尸已經察覺到危機。這並非一頓飯,這是一場徹底將他變為凡人的盛宴。他此刻已經越來越像人類了,知道害怕,會恐懼,會不知所措,甚至會多愁善感。強烈的反差帶來的精神同化,而他咽口水,這代表著他身體也開始了這種不為人知的變化,潛移默化。
如果他不能克服那股食欲,在飲凡酒、吃凡食的過程中既滿足口腹之欲的同時感受到愉悅的話,那代表著他的身體真正接受了現在的身體,一切都將不可逆。
他明白了那幕後黑手為什麼要這般做了。這是報復,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手段與他將人類變成活死人如出一轍。怪不得,他感覺十分熟悉,原來共同點在這里。
他卻沒有一點的反抗余地。
一碗碗用陶瓷碗存放的“佳肴”被端上了桌子,而他的周圍已經坐滿了人。他們談天說地,說著收成,聊著瑣事,並熱情地招待著奢比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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