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過,幾場雨後天氣快速轉涼。
然而碼頭上依然有著赤膊的漢子來來回回地搬運糧草,滿頭大汗,身上還升騰著熱氣。這對于常年習慣的人來說倒是比夏天舒服得多。
別看這些搬運的苦力不停地干活,那可是別人羨慕的行當。特別是運糧的商船,一般人沒點關系還真就搶不到。畢竟這些商船可是能夠用工錢買到低價糧的,雖然有上限,可要知道現在最緊俏的是啥?糧食。
春夏時節,你哪怕饑一頓飽一頓也能搞到些吃的,大不了去山林里挖些草根,刮些樹皮吃。水性好的去江里摸條魚,再不濟也能活下去。
可入了冬就完全不同了。
你連草根都挖不到,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樹皮都能充饑,更不要說摸條魚了。你敢下水,就敢凍死你。所以碼頭上到處都是巴巴等著工作的人。
現在可不挑苦力不苦力的,干一天就有可能是一家幾口數天的口糧。多干一天便能夠在冬天多熬一天。僧多肉少,關于這一點魏明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他能夠做到的都已經做了,做不到的也就听天由命。
好在這外城挨得緊密,人氣沖散了些許寒氣。現在倒也不覺得冷,哪怕是入了冬可能比在臨國還要暖和一點呢。
有好處自然有壞處。這挨著的外城大多數是木質結構,在填充了稻草後,要是有一點火星就能將一片燒起來。
可又不能不用火。
有利有弊,最後也只能預防,比如挖坑砌灶等等。還有就是柴火。不幸中的萬幸,御江關背靠山林,枯枝挺多,也能堅持一段時間,實在不行砍一些樹也行。
魏明希望這不要是一個寒冬。
要是寒冬的話,那估計又得死上不少人。有時候蜃龍就覺得魏明管得太多。
\"你救不了所有人。\"蜃龍雖然不會冷,但依然穿上了錦緞襖袍,貂皮大氅,就好像是給人偶換裝一樣。
將一壺熱茶倒入杯中,精致的糕點干果擺在桌子上。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同魏明也熟絡不少。蜃龍就覺得魏明是一個矛盾的人。
可能心懷天下,卻也無能為力的感覺吧。既有理想,又十分清醒,或許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活得累。
蜃龍看得很透徹。就像現在一樣,他們喝著熱茶,哪怕不需要依然穿上了裘衣襖袍。而這間屋子也暖和,即便外邊刮風下雪也吹不到屋子里半分,與外城那些苦苦求生的人形成強烈的反差。
可那又能怎麼樣呢?這便是時代的詬病。他們做不到讓人人都穿上襖袍,人人都喝上一口熱茶,頓頓吃飽。這根本就不現實。
蜃龍所把持的蜃字商會夠有錢吧,說是富可敵國。可事實上呢?哪怕散盡家財也喂不飽這天下數萬萬的窮苦百姓。做不到,不如不做。
人心欲望是難以填滿的,這是人類的劣根性。
哪怕是做好事的前提也是要量力而為,不然反而適得其反,讓這些人得寸進尺。
窮苦百姓知道什麼?今天吃上一頓,明天吃不上,稍有煽動便是一場暴亂。說到底,愚民愚民,並非真的愚鈍,而是沒有見識。什麼有利他們一清二楚,他們愚鈍的地方便是只顧眼前。
魏明能夠看不明白?他太明白了。
所以坐在這暖屋里與蜃龍談天,而不是以身作則去那外城共患難。
這就是魏明矛盾點,也是他別扭的地方。
他有超前的學識,卻不適合這個時代,也不適用這個時代。哪怕他那麼做了,得到的也不是感恩戴德,而是在背後被人說是一個蠢貨。既得不到好也失去了威嚴。就好像奴隸一樣,以現代人來看是詬病是不可理喻,可放到那個時代這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沒有人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我當然知道。\"魏明臉上倒是沒有苦澀。
他將做的都做了,一般人還真做不到這樣。所以他問心無愧,在這暖屋里待得心安理得。如果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他這所做所為豈不是能立地成佛?
他有資格享受,而百姓們也是這麼覺得的。
\"那你在思愁什麼?\"蜃龍好奇地問道。
思愁什麼?天下百姓?怎麼可能,他做不到改變局勢,這些不過徒增煩惱而已。
\"你覺得呢?這里一時半會離不開,之後要是真的開打了,這里便是前線,就更是走不開了。我估計要在這里呆上個兩三年,無法與親人團聚你懂嗎?\"魏明白了蜃龍一眼。
好吧,蜃龍還真就不太懂。畢竟開天闢地以來他便是一個人,親情、血脈之上的聯系他通通沒有,所以他不理解魏明的思愁。
\"我還以為魏大人心系天下呢。\"
\"大國小家,國在前,我當然心系天下,但家在後,我同樣心系小家,這兩者並不沖突。\"魏明說道。
\"好了,同你說,你也不明白,孤家寡人一個如同對牛彈琴。\"
\"要不要將他們接過來?玄墨最近可空了,他一定願意去給你跑一趟的。\"蜃龍並不惱,笑盈盈地說道。其實蜃龍也是在變化的。如果是當初的自己,魏明要是這般說,一定會一口龍息將他揚了。他蜃龍為先天神只,豈是一個小小的凡人能夠評判的?
不過硬要說的話,也沒有這種可能。畢竟按照之前的蜃龍,他可能都不會正眼瞧魏明一眼,畢竟同凡人說一句話是對先天神只這高貴身份的侮辱。
當初與甦苜對峙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所以有句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現在的蜃龍也可以說一句自己早已經不是以前的蜃龍了。
現在算是成長了吧。
魏明笑道︰\"為什麼不是你?我看你也空得很啊。\"
蜃龍听到這話憤憤不平︰\"我很忙的好不好?現在這叫忙里偷閑。玄墨那小子去勸架了一趟,還拿回來一件靈寶,麻煩我煉制人偶。他想要讓人偶去那天庭混個一官半職的,也不知道甦苜同他說了什麼了,樂此不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