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全場為之一靜。
成俊才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在兩千多人的沉默中激起無聲的漣漪。
佩服！
此時唯有這兩個字才能說出眾人的心聲。
“你……”
校長的臉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紫。它忽然發現，成俊才平日里溫順低垂的眼楮，此刻正以它從未見過的角度微微上挑，不是敬畏的仰視，而是一種令他脊椎發涼的平視。
“小兔崽子還反了天了！”年級主任的咆哮震得廣播喇叭嗡嗡作響。它挺著油光發亮的大胃袋撲上來，肥厚的爪子眼看就要揪住成俊才的衣領，卻被少年一個靈巧的後撤步躲開。
三次撲空後，肥脂的豬肝臉漲成了紫紅色。它氣急敗壞地從胃袋縫隙間掏出一沓檔案，油膩的手指精準地抽出成俊才那本︰“再躲一下試試？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撕了你的檔案！”
“嘶——”
台下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幾個和成俊才要好的同學已經攥緊了拳頭，就在騷動即將爆發的瞬間，台上的少年卻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想撕就撕吧。”成俊才的聲音很輕，像是放下了什麼重擔，整個人輕松了不少︰“反正……我已經準備退學了。”
‘退學！！！？’
陌生的詞語落下，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詞陌生到，有人需要思考兩三秒，來思索這兩個字組合起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退學是什麼來的？我以前好像學過……”
“不就是收拾書包回家嗎？”
“放屁！那叫休學！退學是永遠不來了！”
“啊……什麼？不念了！！？怎麼能不念了呢？成俊才成績多好啊？”
在這座把‘讀書改變命運’刻進骨髓的學校里，退學這個詞，屬實比自殺還要讓人心驚膽戰。
“反了！反了！簡直無法無天！”肥脂渾身肥肉像果凍一樣劇烈震顫，它舉著檔案袋，獰笑道︰“想退學？好得很！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住手！快住手！”視察領導慌慌張張撲上來阻攔，卻在推搡間不小心踩到肥脂的褲腳。只听‘刺啦’一聲脆響，
這既是檔案被撕碎的聲音，也是肥脂褲襠開裂的聲響。
紙片如雪花般飄落。成俊才怔怔地望著那些碎片，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但這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奇異的解脫感，
就像卸下了多年佩戴的沉重枷鎖，整個人說不上的輕松。
台下瞬間陷入詭異的寂靜。學生們瞪圓的眼楮里，一半倒映著漫天飛舞的檔案碎片，一半倒映著肥脂從褲縫中擠出來的、黑乎乎髒兮兮的屁股肉。
這兩幅極具沖擊力的畫面，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勢重塑著他們的人生觀。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前者沖擊更大，還是後者沖擊更大了。
“嗷！我…我的眼楮！”前排的學生顫抖著捂住眼楮，
方隊里整頓記錄的老師們，也不得不移開目光，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成俊才站在台上，看著肥脂像只滑稽的企鵝般左右搖擺，捂了後面忘記前面，捂了前面顧不到後面的滑稽場景，積壓多年的郁結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它彎腰撿起一片檔案碎片，上面正好印著自己的學號，這個曾經像鐐銬一樣束縛著他的數字，現在不過是一張可笑的廢紙。
成俊才輕輕松手，看著紙片翩然落地，然後毫不猶豫地踩過自己那張黑白證件照，堅定朝著校門口走去。
整齊的方隊自發的為成俊才讓出一條通往自由的路。無數道熾熱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那是被困在籠中的鳥兒望向天空的眼神。
它們羨慕成俊才的自由之身，又敬佩著它敢于撕毀檔案的魄力。
而處于萬眾矚目中心的成俊才，則遙遙與一人對視。
它有一種預感，那人就是在台上推了自己一把，幫助自己做出了猶豫了許久決定的人。
意識到這點，成俊才感激的笑了笑，
它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全速奔跑了起來。
校門口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它奏響自由的進行曲。背後傳來校長歇斯底里的咒罵和肥脂慌亂的辯解，但這些聲音正在迅速遠去，最終消散在自由的風里。
左成安目送成俊才奔向自由的方向，
心里早已想通為何後世沒有這位天才名號的流出。
如果今日他沒有幫助成俊才邁過心理的門檻，擺脫檔案限制的話，它還要被困在學校里三年。只要成俊才仍在校園里，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隨便校長處置。
而現在，檔案的撕毀就像是被斬斷的枷鎖，從此以後它大可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世間遼闊隨處可取。
未嘗不會找到合適的機緣，從此一飛沖天，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等脫離副本後，只要查查歷史，困擾他許久的問題自然能找到答案。
那就是，過去能不能被改變？
——
台上，校長終于回過神來，朝著肥脂露出的黑乎乎屁股就是一腳︰“糊涂啊！為什麼要放那崽子走！！！”
吃了這麼多天的白飯，拍拍屁股就走了，那投在它身上的資源怎麼還！？
一定要將它留下，破腹挖骨，榨盡所有價值後才能丟出去才對！
肥脂好不容易用垂下的胃袋蓋住前面，又小心用手護住後面，結果被校長的這一腳破壞了平衡，再次陷入顧前不顧後的尷尬境地。
雖然丟了面子，但此刻保住飯碗更加重要。
它的目光不自覺地瞟向正在整理領帶的曲名，又觸電般縮了回來。在這個體系里，有些真相注定要永遠爛在肚子里。
肥脂慌亂解釋︰“冤枉啊校長！剛剛是我氣糊涂了！那小兔崽子突然口出狂言，我一個氣不順就……”
當然，只要眼不瞎的人都知道，
剛剛成俊才的檔案之所以被它不小心撕毀，還是被視察領導中的曲名絆了一下失去平衡。
但領導是不可能出錯的，
那麼出錯的，就只有它肥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