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破蒼穹

第564章 歸針崖火與暗潮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象先生 本章︰第564章 歸針崖火與暗潮

    裂星墳場的風聲像被釘上了鼓皮,越發沉悶而有節。夜色在他們周圍慢慢沉澱,像一層能吞噬一切的墨。陳浩抱著那枚已經被他以針意“改寫”的命核,步出星冢殿門時,手背上的汗與星塵交織,像被新生的傷口覆蓋。他沒有立刻松懈,反而愈發警覺取回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封鎖與代價,在前方等著他們。

    白霜雪緊隨其側,一柄冰劍收起仍留寒光,眼神在暗夜里如刀,“我們要直接回赤焰城嗎?”

    陳浩抬頭望向遠處的天際,那里雲層翻動,天色未曾放晴。他口中輕吐“先去落針崖。方拙已有陣眼在等,‘命針三生陣’與落針崖之爐是最穩妥的兩重封鎖。若帶著它回城,敵人會在城下與我們攪亂,風險更高。”

    南宮青月在一旁笑著搖頭,語氣里卻滿是緊迫“你這決定不壞,但路上是敵人常來的捷徑。我們要分兩路行事——流光帶海隊誘敵于北海,我與白霜雪隨你速行陸途,方拙與赤焰的陣法師在背後支援。若有風吹草動,便用回訊符召海靈助戰。”

    流光在不遠處點頭,應聲將幾枚潮印與回訊符疏向海面。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絲不舍“青鱗礁的盟誓我不能違背太久,但我會把所有能動的海靈與潮道留給你們一線退路。若血海之力再次顯動,海靈會以盡力阻遏——只是代價,或許又不止我們承擔。”

    陳浩沒有多說話,他知道每一句話都有重量。夜色里,四人分成兩隊流光帶著一小隊海靈與海舟向北回撥,以假象牽引敵方注意力;陳浩、白霜雪、南宮青月與三名精銳快馬直取落針崖。風痕之境再度繞行已不現實,他們選的是一條人跡稀少的高嶺古道——走山路雖慢,但安靜,且有利于避免海上伏兵。

    半緣馬蹄半緣月,路上並非平順。天未明時,一陣冷笑自山巔傳來,黑影如同夜蟲般自岩縫飄下,迅速佔據古道兩側。那是一隊訓練有素的影騎,他們腿輕如燕,卻帶著戰場上才有的殘酷。為首之人,便是陳浩在落星寺與星冢中看到的那張熟悉的眼——黑矛主的余黨並未全然撤退,他的面影如同烙印,始終在追蹤他們。

    “看來他們不會給我們從容之路。”白霜雪冷聲道,劍尖在月色下閃著寒冷的白光。山風帶著泥土的腥味,摻雜著不遠處火把的油煙。他們被包圍,但那包圍並非有機會一擁而上的密閉,而是利用地形的延展形成多點突襲。

    陳浩將命核貼于胸口,手中針意微動“不必在此久留,直沖前面的斷岩出口,一鼓作氣。”他話音剛落,南宮青月已疾催戰馬,鞭影落處,影騎先頭便被攪亂。一場短促而激烈的沖突爆發白霜雪與陳浩配合,無數針影與劍光交織成一條鋒線,南宮在側翼以鞭影牽制對方的合圍,三人像鐵砧與錘鎬在山道上硬踫。

    沖殺間,陳浩感到胸口那枚命核的反應愈發強烈,血紋偶有閃動,像呼吸般與他節拍呼應。每一次針觸,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會把核里的意志牽動一次。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雖成就當前,但也留下了根須——若日後被對手探查,這根須或可成為借口與鑰匙。他不得不在戰斗與自我約束中不斷抽身而行。

    盡管眾人合力,影騎的戰術並未因此瓦解。為首的黑衣人緩緩現身,手中黑矛泛著幽冷的光。“陳浩,你以為改寫了它,它就成了你的了?古人的血與星的契約不是你一句‘改寫’就能憑空抹去的。今日你若回到落針崖,就等于把那道門開了半截,再與我等作對者一起走進獵場。”

    言罷,他拋出一枚帶著黑緯符的針彈,針彈在空中爆開,散出無數黑絲,如蛛網般纏繞在山道之上,試圖截斷他們的前路。白霜雪手中一劍斬落,那些黑絲化為灰燼,四濺之處卻又在不遠處結成第二層帷幕。

    戰況愈發焦灼。陳浩看出敵方意圖,忽然一個閃轉,朝側邊一塊突出的岩壁逼去。他將長刀插地,順勢以輪回之針在地面刺出數道細紋,紋中暗含回勢之意,借山壁反震,將黑絲連同影騎的前鋒一舉震散。山石上裂出的蛛絲般紋理在塵煙中閃著微光,像是短促的封鎖與反擊。

    這一擊雖有效,卻也耗盡他體內大量針意。胸口隱痛愈加明顯,汗水從額頭滴落,沿著臉頰滑入胸口的骨節。他強行壓下這種痛感,催動僅剩的歸元余威為同伴築起一道薄薄的護罩,硬生生把隊伍護到斷岩出口處。那處斷岩俯瞰峭壁,直落千丈,唯有一條窄窄的吊橋通向另一邊的古道——橋上有方拙早先安置的暗符,若敵人追擊,便可一拔橋索將其切斷。

    到達斷岩出口時,他們已是氣喘如牛,但仍能看見遠處夜霧中逐漸升起的一線曙光。剛一上橋,身後便是一陣狂吼,影騎們不甘退去,隨即發動了更為猛烈的追擊。橋面在一陣沖撞下震顫,繩索嘎吱作響。情況危急,白霜雪當即拔劍護在陳浩前方,劍氣如水流將撞上橋面之敵一一斬跌,南宮青月則在橋側拉扯長鞭,嘗試把追兵拖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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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而悠遠的濤聲自遠處傳來——不是山中之聲,而是來自海的回響。眾人皆一愣,幾聲喚語從天邊傳來,流光的聲音由遠及近“陳浩!北海突動,潮印所示的潮路被強行撕開,海靈告急,我們無法獨自抵御!”

    這一消息如晴天霹靂般擊在每個人心頭。陳浩猛然抬頭,視線穿過晨霧,遠處天際竟浮起一片暗紅,那是異樣的潮汐被撕裂時,海面在日光下反射出的詭異顏色。流光的海舟在遠方格外忙亂,數艘暗色帆船從海面涌來,旗上並非影騎的符號,而是更為古老與危險的圖騰——血海執典的殘紋。

    “血海執典?”白霜雪一聲低呼,聲音里滿是驚駭,“那股力量……若它來搶奪命核,不僅僅是為了拼合星門,甚至可能直接引來古潮!”

    影騎首領在橋頭冷冷一笑,似早有預料“看來,你們的海上掩護失敗了。既然如此,命核便有了更重要的價值。將你手中的東西交出來,或我們便在此將你們逐一撕碎。”

    陳浩將命核按在胸口,目光如山“首領,你們若以此為籌碼,天地會把你們的名字刻在殘渣之上。今日若有一人敢再用血寫誓,我便將其一一改寫成墓志銘。”

    言未落,橋下一道巨浪驟然升騰,伴隨著斷裂的海風與咆哮。那浪不是普通潮汐所能比擬,而是像被某種巨大力量抽取聚合後的撞擊波。橋體在一陣震蕩中搖晃,木索斷裂之聲如破雷。

    危急關頭,北方傳來一支巨響,海面上的潮路仿佛響應那股某種共鳴,濺起的浪花化作一道道銀箭,朝岸上瘋狂射來。橋索在再次承受不住時發出最後的斷音,木板應聲碎裂,幾名追兵連同橋上一部分木板被浪潮吞沒,消失在深淵之中。

    陳浩趁亂以一針接一針,將橋面殘骨連成一條臨時的針陣,短暫穩住守軍撤離的通道。他知道這一刻的穩定只是短促的喘息,遠處更大的暗潮正在集結,那股暗潮與命核的血紋似有某種回應。他再也無法回避必須在落針崖之前完成封鎖的事實如果血海執典或那股古潮先一步奪得命核,他們將面臨的,將不再僅是一個被撬開的星門,而是一季可吞噬沿岸的怒潮。

    渡過斷岩,眾人繼續奔馳。天漸亮時,赤焰城與落針崖之間的山谷被晨霧吞噬,顯得愈發寂靜。方拙在落針崖前早已布陣待命,幾重符幕、回陣與火爐台座皆已就緒,年輕的陣師與幾個掌教在崖邊焦急忙碌。見到陳浩一行抵達,方拙的臉上既寫著松口的欣慰,也濃著不易掩飾的憂色。

    “來得好快,你們這一路受創不輕。”方拙上前扶住陳浩,手里卻不停地指揮人手去卷陣、檢驗爐台。落針崖的爐台是千鈞重器,能在烈爐與針銘的共同作用下,把命核鑄成枷鎖或直接焚毀。但做法不同,代價截然不同。方拙沉聲道“這次不是簡單封禁,我們要以‘三生陣’分層封印一為形質,二為意志,三為歸宿。你把核帶來,正合我意——但你須知道,三生陣一旦啟動,至少有一人要以真血為媒,以己為樞,方能完成最後一步。”

    陳浩听後心頭一震。他早有預感,但方拙言明之後,那種代價更為清晰。三生陣中的“以己為樞”並非簡單的儀式,它意味著要用自身的一部分生機或命脈,作為永久壓制命核余意的代價。換言之,封鎖可以敗敵,但須有人為之付出難以回收的東西。

    白霜雪的眼神倏地變得熾熱,她上前一步,語氣不容置疑“若必須有人付出,我自願。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不再讓更多人被血與星所害。”

    南宮青月卻猛地攔下了她“不行!你和我都知道這類犧牲的代價不是一句‘自願’就能承擔。這意味著你們中誰若付出,就將失去部分回歸的可能。浩哥,你可願承擔?你已和那核合過一回,或許你最適合——但也最危險。”

    流光將手中一卷針銘稿遞來,是從落星寺殘卷中補全的抄本。她看著陳浩,眼神里有著不容回避的懇求與擔憂“我知道你在星冢里改寫過它。你若能以針銘與命核結成新的律,也有可能以更少的代價完成封鎖。但這需要你的針意與定位達到無可匹敵的合一。若你成功,你或許不用付出生命,但你的本源會被改寫,未來你將再非昨日之人。”

    那一刻,時間像被收緊。陳浩握著命核,血紋在朝陽下隱隱發光。他回想起一路走來的犧牲在青鱗礁下與潮祭主靈對峙時的刺痛,在落星寺與守戒者殊死的搏斗,在裂星之中以己為樞與核對話時的絕望。所有這些都像一柄柄小針,一寸寸刺進他的胸膛,提醒他什麼是必須,什麼是可以舍去。

    陳浩深吸一口氣,目光在眾人之間來回。他想到赤焰城里那群需要守護的臣民,想到師父那一聲無言的托付,想到那些被命運碾碎的無辜。他想起自己曾立誓不讓針道成為奪人之具,而應該成為庇護之法。若有一招能把命核永遠置入一種既不消耗也不奴役人的形態,那便值得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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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緩緩站定,聲音沉穩卻無可回避“我去落針爐親入三生陣。若陣成,我以針銘與命核譜成新律,讓核在陣中永遠不得再成為開啟星門的鑰匙;若陣失敗,我願以身為樞,換取眾人一世安寧。”

    白霜雪的手微微顫抖,她抓住陳浩的手臂,目光堅定“浩,我和青月隨你。無論你做何選擇,我們不讓你孤身一人。”

    南宮青月苦笑一聲,將鞭柄放在地上,像是在與命運對賭“那若你不回來,我便把這把鞭子插在落針崖上,等你歸來取回它的主人。”

    方拙擺手示意眾人回位,開始著手最後的布陣。落針爐的石台上堆起燃料,爐心置于陣眼之中,三處命針槽分別開口待命,周圍的陣圖則需借針銘的文句來鎖定律脈。時間在緊迫中被寸寸推移,每個人都在為最後一刻的到來做準備。

    遠處海面上,天色已全亮,但海潮的顏色仍未恢復平靜。那股由血海執典誘發的暗潮,像一條無形的巨蛇,在海底盤旋,時不時把浪頭翻卷成血色渦旋。陳浩望向那方向,心中掠過一種沉重的決意若今日沒人站出來,未來的世間或許再無人可安睡;若今日有人犧牲,或許會換得一片短暫的寧靜。

    落針崖上的風,驟然變得熱烈。火爐被點燃,瘴煙與針香一並升騰,陣師們口中念的咒語與九針之意合為一體。陳浩把命核放在爐台中心,那枚被他改寫過的圓體,在初升的火光里不再張揚,像是把自己交給了一個又一個未卜的定音。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伴們,目光在白霜雪、南宮青月、流光與方拙之間掠過,最後停在夜空與海面交接處。那里,黑影未盡,暗潮未平,而他們要在這樣的邊緣上,用針與心寫下一條可能改變未來的律法。

    陳浩緩緩舉起手,那手指的每一下節律,都像在為他所走的路打上注腳。他低聲念出針銘里第一句最原始的符語,那語句里藏著古人的懺悔,亦藏著對未來的祈盼。周圍陣師齊應,落針爐的烈焰頓時被針意穩住,形成一道既溫柔又鋒利的光罩。

    就在眾人合力把“命針三生陣”一層層發動之時,遠海那邊忽然傳來一種低而急促的震響,像是一把被重錘猛然抽出的巨鏈。海面上,血色渦旋正在快速聚合,渦心中竟有更深更幽的光芒在蠕動。流光的臉色突變,她猛掐回訊符,聲聲與海靈急促交換著訊息。

    “他們在集合更多的古潮碎片,像是在以某種遠古咒法召集潮靈之心!”流光低聲驚呼,“若他們完成召集,不止赤焰與落針崖,連這片海域的靈序都有可能被改寫!”

    方拙額頭跳動冷汗,他手中針銘振顫,陣眼的光華忽明忽暗“趕快!時間不多了!陳浩,你要在合一前把第二句與第三句的律刻成,不然我們只是把一枚未完全穩定的核封入爐中,豈不是給敵人留了後門?”

    陳浩咬著牙,胸口的痛像潮水般一陣陣涌來。但他沒有回頭。他知道一旦這小段咒語未能在合一的瞬間由針意寫就——無論他是否生死——命核都有可能在未來某個漆黑的夜里自裂而出,帶來更大的浩劫。

    他將命核舉向爐心,目光穿過熔火,看向那與他命運相連的每一張面孔,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把整個世界的重量吸進腹中。他下定決心,開始念出針銘的核心句。咒語如同線團被牽動,九針之意、裁決之鋒、輪回之溫在他胸中交織成一個能吞下怨與制住誓的結界。

    當他的聲音進入第三句,爐中命核忽然發出刺目的白光,那光里有血、有星、有過往的祭語,也有他己身新寫下的律。所有在場之人都感到一種仿佛要把靈魂剝離的拉扯。白霜雪的手臂顫抖,南宮青月的臉色蒼白,流光的咒語斷成了幾截,卻又在海靈的回聲中被補齊。

    就在陣法即將完成的剎刻,海面的血色渦旋像受到了極致的激怒,猛地爆發出一道巨大的黑色浪柱,浪柱像利刃般劈向落針崖的方向——

    落針崖的火光被巨浪的影子吞沒,波濤勒出的陰影像一只巨手,正要攥下那爐中的命核與所有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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