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旗一整就是三部曲,讓劉浩和王先農這倆老搭檔也是搞的胡亂崇拜。
那句話咋說滴,你不入此行,見我如井中之蛙見明月,若入此行,見我如一粒蜉蝣見蒼天。
不懂行的人看張紅旗他們仨人這一個月悶頭猛寫的戰果,大略停留在大干猛干特干的感覺。
可劉浩和王先農,對電影劇本的創作已經有著比較深刻的認識和了解了。
尤其是王先農,王老師真就是扎根這行當好些年,在認識劉浩之前經歷的失敗和打擊當中不老少。
王先農之前一直沒能得償所願,一直沒能寫出一個可以住進北影廠找招待所的劇本,真就不是說他實力太差,或者不夠努力。
王先農在寫劇本的這個群體中,最起碼眼下這個年代,已經算是不錯的,非要排個位置的話,大略在中游梯隊。
至于說,為啥之前一直沒能投稿成功呢?那是因為,眼下只有拔尖的那些人才能成功。
別說中游水平了,你就是上游水平,但凡干不到拔尖那一撥,你都出不了頭。
整個行業,一年才拍幾部電影?
王先農最多算是文學功底扎實,對劇本的各種要求十分熟悉,放在後世,百花齊放短劇橫行,真就不缺個吃飯的地方。
可放在眼下,他的本事遠遠不夠看。
這一點,王先農心里是十分清楚的,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他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準確。
至于為什麼會這樣,王先農自己也琢磨明白了。
自己能寫,可想不出來。
創作創作,不是比賽誰特麼鋼筆字寫的快寫的多啊。
王先農創作不出來足夠好的作品,這就屬于天賦了。
如果一直鑽研編劇這一行,或許將來某一天,王先農能夠出現突然開悟的狀態,醍醐灌頂之下,寫出一個相當不錯的本子,然後成功躋身正式編劇的行列。
可這需要類似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需要運氣。
或者說,他這輩子在這個行當里,天花板已經固定了,想要打破,千難萬難,甚至想要摸到,都得要半條命。
類似的情況,經常性的出現在各行各業的普通人身上。
拋去那些大家津津樂道的天才事跡,普通人的這種情況才是常態和日常。
可張紅旗對于王先農來說,就是在他身邊出現的天才。
連續一個月的高強度工作,張紅旗各種想法和點子猶如源源不斷的洪流,不斷沖刷著王先農的認知。
在王先農看來最為離譜的地方在于,張紅旗總是一邊創作劇本,一邊縫縫補補。
前面的劇情和後面的劇情在創作過程中,毫無順序的增加或者刪減。
就好像,張紅旗在講述那些離奇甚至惡心的故事和場景之前,他腦海里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類似模型一樣的東西。
之所以要顧頭不顧 的跳脫的非線性的增減,就是因為他在講故事的時候,仔細審視了這個並不存在的虛擬的模型。
審視的過程中,發現了一些細節和之前表達的不一樣,自然要進行調整。
修改寫過的還算正常,王先農最羨慕乃至嫉妒的,則是張紅旗在講前面的時候,突然插點後面的。
就是在劇情中還未發生的事情,張紅旗要提前記錄某個可以稱之為爆點的場景。
這代表,後面的劇情原本就在他的腦海中成型了,後續的講述,並不需要邊想邊說。
天賦啊,實實在在的天賦!
能把創造性的東西,當成蓋房子時招收的力工那樣整的,王先農不知道全國有幾個,但就他所知,除了張紅旗之外再沒第二個人這麼干了。
在這次事情之前,王先農是知道張紅旗有創作能力的,甚至天賦不差,在行業里怕是也能稱得上一個青年才俊的名號。
畢竟牧馬人已經上映了,口碑和觀眾反應都是現成的。
雖說牧馬人引起的轟動,還沒法和噱頭滿滿沖擊力更強的廬山戀比肩,可這倆電影眼下是被大家擺在一起討論的。
說白了,就是不論是略專業的評論還是普通的觀眾,大家在心理上,已經認可了牧馬人的實力。
眼下電影上映,和後世那種全國同步是不一樣的。
首映之後,逐步朝著其他城市、縣區輻射。
往往一部電影上映之後,在兩三年內,都能在不同地區的電影院看到它的身影。
所以牧馬人和廬山戀上映時間上,近乎想差一年,也不耽誤這倆影片被人放在一起相互比較。
去年夏天,王先農曾對著電影院外牆上的大海報暢想過,如果自己參與的牧馬人能夠有廬山戀一半甚至四分之一的火熱程度,那這輩子都算是穩了。
事實證明,王先農太保守了。
甚至再往後幾十年,磨去一些光環和噱頭的情況下,牧馬人顯得更加醇厚和持久。
也就是這麼一次,就讓王先農對張紅旗折服了。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所謂的折服,原來如此的目光短淺……
什麼天賦什麼青年才俊,統統都特麼是張紅旗壓根沒把寫劇本當回事!
當張紅旗連續一個月,以近乎干力工的方式在王先農面前搞定了六部電影的劇本,這個震撼程度,幾乎重塑王先農的認知!
高強度的工作,尤其是腦力工作,在結束之後,會帶來類似精神虛脫一樣的疲憊感。
這種感覺並不會馬上出現,而是在王先農他們交出劇本之後,躺在招待所里睡了個昏天暗地之後,腦子放空之後,慢慢出現。
就是在這麼一種情況下,王先農躺在招待所那張暫時屬于他的床上,默默回憶起這一個月來,張紅旗叼著煙,胡子拉碴連說帶比劃的場景。
“雜草的,這人腦子究竟咋長的?”
王先農撓了撓雞窩一樣的腦袋,連續發了兩次力,才用手臂把自己從床上撐起來,從桌子上摸了一根煙,表情有點呆滯的愣愣劃著火柴。
盯著跳躍而出的火苗,王先農怔了一下子,某種類似宿醉的疲憊和空虛讓他反應比平時慢了一拍。
直到火苗快要把整根火柴吞噬,他才湊到嘴前,點著了那根皺巴巴的煙。
噴出一道煙柱。
“雜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