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張紅旗之前的揣摩,單楹秋即便樂意接受駐京辦臨時工的活,估計也不會太過理想。
原本他是打算,把駐京辦的福利啥的,當成勸說單家父女兩個的籌碼的。
畢竟他和趙鐵柱的工資雖然只有十八塊,可每個月各種福利到手,也有小一百塊錢了。
結果這父女兩個,都是沒等張紅旗說到正經拿到手里多少錢呢,就開始感謝了。
只能說,工作這檔子事,真就把單家人給折騰怕了,太需要了。
以至于,壓根不存在挑揀的可能性。
“張經理,我對象想請你們吃頓飯表示一下感謝。
不過我們倆條件有限,請客的地方不怎麼好,你們千萬別嫌棄。”
好嘛,這話一說,但凡張紅旗他們不去,就是嫌棄請客的地方不好唄。
“叫我小張或者紅旗,要不然俺們就不去。”
“成,都听你的。”
單楹秋的對象和她一樣,都在蒙東那邊插隊,倆人因為老鄉的關系,慢慢走到了一塊。
單楹秋的對象叫何成,挺健談的一個人,和大多數時候都沉默寡言的單楹秋就是兩個極端。
“紅旗,柱子,還有幾位女士,招待不周,快,都別客氣!”
何成臉上也是帶著紫外線太強曬出來的紅潤,皮膚同樣粗糙,人不錯,格外的熱情。
何成和單楹秋倆人請客的地方,在米市胡同那邊,距離煤市街不算遠。
也是國營飯館,不過這邊住的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消費能力跟不上,所以這飯館職工少,生意也冷冷清清。
不過大師傅的手藝不算差,炒了三葷三素,味道全都在水準以上。
正常來說,這邊的住戶絕大部分沒有下館子的習慣。
家里有客人了,打點散白,來飯館買一盤子豬頭肉,也就足夠了。
何成他大哥認得這家飯館後廚的大師傅,所以專門挑的這地方。
這年月,下飯館也是有熟人才能吃的舒服。
來之前,張紅旗和單楹秋說的很清楚,我們去吃飯可以,但是,酒得自己帶。
倒也沒整太貴的,在單楹秋和何成面前不合適。
喝的是李秀芝他們從沈陽過來時,特意帶過來的老龍口。
價格適中,又是老家帶過來的,不顯擺的同時也能透出一股子親近。
“何成,你可隱藏的夠深的!那啥,秋姐不主動說,俺們愣是不知道她還有個對象!”
“賴我賴我,我那工作忒累人,平時對楹秋關心不夠,哈哈哈,不說那個,你們是不知道啊,就紅旗給楹秋安排這個工作,那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何成和單楹秋是一塊回城的,倆人從蒙東回來的太晚,城里能安置人的地方幾乎全都被填滿了。
之前回來的那些知青,一開始提起工作也都一肚子怨氣,結果等到何成、單楹秋他們這些1980年之後回來的人一比較,之前那些人頓時就不吭聲了。
咋說呢,有比較才會產生滿足感。
最開始那批返城知青,大部分也是沒有地方安排的。
工作崗位不夠,誰也沒轍。
加上復員軍人和源源不斷的畢業生,待業人群迅速激增。
隨之而來的,是各種社會問題的出現。
後來開設了街道工廠,還有各種服務站,也算是有效的消化了龐大的待業大軍。
這批人大部分是集體工,不論說的多麼好听,總之是在大家伙的認知當中,比正式的合同工要差很多的。
直到退休,這些人的退休金等等各方面的待遇,也是比正式合同工差了不少。
結果等到何成和單楹秋回城,即便是想進人人嫌棄的街道工廠、服務站之類的地方,也進不去了。
人太多,何成說他家巷子口的早餐攤,都設了專門盯著熬粥的崗位……
“大家伙都想有個工作,工資低都沒人在乎了,再低,總比吃家里強吧?
楹秋這樣的,也是沒招了,才讓她去跟著干了瓦工,不怕你們笑話,實際上她干瓦工,我們倆真就沒覺得有多苦。
嘿嘿嘿,我們倆在蒙東,騎馬放羊的,還套過狼,真就不怕吃苦。
就是她跟著建築隊,連臨時工都不算,人手實在湊不夠了,才把她叫去支應兩天。
工資太少了,少到不夠她往家里交的。”
何成一邊跟張紅旗、趙鐵柱推杯換盞,一邊訴說倆人的難處。
單楹秋則跟著虎妞和林彩英苗子嘀嘀咕咕,姐妹四個時不時踫一下酒杯,輕輕抿一下子。
四個姑娘商量好了,有酒量也不喝,眼瞅那仨男的指定得喝高,總得有人往回整吧?
何成比單楹秋好那麼一點。
他回來的時候,運氣好,有個旁人不樂意干的活,他給頂了。
咋說呢,那人是實在干不動,太累了,半道撂挑子了。
跟著清掃隊清理垃圾桶,每天晚上十點上班,一直干到第二天早上五點。
髒啊臭啊的,真就不是不能克服,可就是活太累,要不然,前面那個人也不至于愣是累到跑路。
“我倒是能堅持,畢竟在蒙東待這幾年,身板也算練出來了,就是工資也低。
每個月,我和楹秋兩個人,工資加一塊,平分往各自的家里頭交。
唉,不說這些了,現在楹秋的工資高了,今後我們倆的日子也就有了奔頭了!”
何成說話很有分寸,生怕張紅旗他們理解不了一份外地單位駐京辦的臨時工對他和單楹秋有多重要,這才說了兩個人的窘迫。
說不上訴苦,終究還是為了表達謝意。
張紅旗和趙鐵柱自然沒那麼多想法,喝就完了。
一來二去仨人都喝的有點多。
該說不說的,張紅旗和趙鐵柱酒量都不算差,可何成更厲害。
按他的說法,在蒙東插隊的知青,大都是大酒泡,也屬于地域屬性加成了。
酒一喝多,話就更密了。
張紅旗指著趙鐵柱︰“成哥,你別瞅著俺們哥倆眼下過挺好,之前可是連飯都吃不飽。
柱子還比我強點,他沒咋挨餓。
俺們倆後來一塊鑽老林子打野牲口,日子才一點點好起來。”
“都不易,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