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倉庫里丟了東西,老太太就好像提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忍不住嘿嘿嘿笑了起來,直到笑的眼淚流出,咳嗽不止,這才停下,大口的喘氣。
甦婉兒面上帶笑,神色平靜,這結果並沒有出乎她的預料。
就這麼端坐著,不似平時那般,替老太太拍背勻氣,就好像又回到了窯子里,拿捏著架子見各路來的豪客。
直到老太太氣喘勻了,一個突兀的聲音猛的從房梁上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老獵人和吳家主事那人,第二回進山,指定得死里頭。”
不論是老太太還是甦婉兒,全都沒有絲毫驚訝的神色。
老太太甚至點點頭︰“確實,第二次進山那些人,在回去的路上遇了狼群,死傷慘重。
帶路那獵戶,還有主事的,那是老太爺的心腹,一塊折在了老林子里。
最後攏共活著跑出來三個人,全都是年輕機靈的。
若不是他們三個拼了命把消息帶出來,恐怕老吳家到最後,也鬧不清楚山里頭究竟發生了什麼。
唉,也就是那檔子,把老吳家最後一點能打能折騰的人葬完了。
若非如此,前年花三姑那幫人找到柳條屯子尋仇,哪能那麼容易得手昂!”
房梁上听了半天的徐德勝,翻身跳了下來,嘿嘿一笑︰
“你這話說的不對,即便那幫子人沒折在老林子里頭,活到你男人死的時候,也都多大年紀了?
憑他們那些人,又能折騰起多大的風浪?
你們老吳家干出下油鍋的勾當,等著活刮你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還真當多幾條好狗,就能擋住?”
老太太臉色微變,然後仿佛急于爭辯卻詞窮一般,嘴里念叨著︰“不是那麼回事,那些人但凡活下來,必然不會讓老吳家遭那麼大的難。
不是那麼回事的,不是的。”
徐德勝也不跟她廢話,而是轉過頭對著甦婉兒︰“姨太太好算計呢,讓我一路從清泉縣攆到兗州,愣是擱這過了個年,有幾回還差點丟了小命。
嘖嘖嘖,當真是好手段!”
甦婉兒依然坐的端莊,微微點頭,也不知道是表示贊同,還是習慣性的動作。
她也不清楚老太太是啥時候知道徐德勝攆過來了,反正她頭前兒問話的時候,老太太就應該已經知道了。
看似說給她听,實際上也是讓徐德勝听的。
無他,保命而已。
如今老吳家寶藏的隱秘講完了,偏偏沒提那小鬼子留下的倉庫究竟在啥地方,想要找到老吳家存的寶,就得指望著撬開老太太的嘴。
遭罪是指定得遭罪的,可終究是能多活一會。
甦婉兒料定了,老太太還留的有後手,只要徐德勝還想知道存寶那倉庫在啥地方,老太太的後手就能派得上用場!
“徐先生謬贊了。
我甦晚一介女流,又是人人唾棄的窯姐,可沒那麼大的本事。
不過,今日我家老夫人一番話,倒是讓我開了眼長了見識。
徐先生若想取寶……呃,赫赫……赫赫……”
搖曳的油燈下,甦婉兒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面色平靜的徐德勝!
就在剛才,徐德勝毫無征兆的抬手切了甦婉兒的喉嚨!
手很穩,一沾即走,好似那白膩的脖頸有毒一般。
赫赫聲中,甦婉兒瞪圓了眼楮,緩緩栽倒,死不瞑目。
老太太仿佛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一般,身子止不住的哆嗦。
雞爪一般干枯的手,想要點上她那比旁人長的煙袋桿子抽上一口,終究是沒能成功。
“老夫人覺得,我徐德勝一路攆著你們,是為了老吳家的財寶?
未免也太小看我徐德勝了吧?”
“那,那是為何?你想要取寶,我告訴你位置……”
嗒。
徐德勝壓根不听老太太絮叨,直接抬手捏碎了對方的喉管。
破敗的屋里頭,徐德勝默默站在搖曳的油燈下,直到確認甦婉兒和吳家老太太徹底斷了氣,這才轉身離去。
徐德勝離開不過半個鐘頭,就有人推開屋門走了進來。
開門放進屋的寒風,吹的那盞油燈差點熄滅,來人看清楚屋內的情況,一聲嘆息,轉身帶上房門,隨之消失在雪夜之中。
追蹤許久,終于了卻了這段因果,徐德勝去了一趟濟寧,把事情給廖洪大略說了一遍。
又特意給柳正骨拍了封電報,寫去了一封信。
電報里頭自然不可能細講究,內容全在信里頭呢。
這封信,徐德勝把自己掌握的情況,不論真假,全都十分客觀的闡述了一遍。
莫要看老徐是個練拳的,他本職工作可是曹家當年培養的伙計,還是重點培養的優秀員工。
識字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便是迎來送往揣摩心意,以及生意行里的各種關竅,徐德勝也是信手拈來的。
若不是沒趕上好時候,恐怕他眼下最少也得是獨當一面的大掌櫃。
也就是那一回為了瞅一眼曹念祖,跟著董大奎跑去靠山屯那一趟,實在是沒招了,被董先生當猴耍。
該說不說的,萬幸結果徐德勝挺滿意的,要不然董先生怕是得遭老罪了。
信里頭,徐德勝拜托柳正骨暗地里照顧一下曹念祖和周彩蓮。
他自己個兒要去哪一個字也沒提,但估摸著,過個三五年,曹念祖長大點,這貨會忍不住偷偷再去瞅一眼。
徐德勝走的時候,剛巧趕上正月十五,廖洪沒強留,提前一天拉著徐德勝喝了場大酒。
做飯擺弄菜的,是鋼廠衛生院的一個護士,就是那頭夜里廖洪站在院子里喊的安紅。
三十多歲的年紀,因為不會生娃,被男人嫌棄,遭了老些罪,最後離婚了。
跟著廖洪擱一塊,倆人也沒扯證,有一天沒一天的混當日子。
徐德勝看著粗糙,實際上心思細,本就見過面,這回在廖洪家里瞅見了,直接管安紅叫弟妹。
安紅解釋了兩句,被徐德勝硬打岔過去了,還是喊弟妹,安紅也就認下了。
廖洪听了格外開懷,這場酒,他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