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誣陷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冤枉。
甦清和跟吳璃真的做好了受良心譴責的準備，準備著這些官員之中即便真有全心全意為國為民的‘好官’、‘清官’，也要將其徹徹底底的清理掉。
聰明人的絞盡腦汁，不如蠢人靈機一動。
同樣的道理，很多時候，這些自以為正義的‘好官’、‘清官’，如果只有一腔自以為是的正義，卻完全不懂得合理的方式方法，那他們所能造成的破壞，恐怕還遠在其他貪官污吏之上。
好心辦壞事這種情況，歷來都不罕見。
為了避免接下來對抗妖魔的過程中出現那種神經病一樣的失誤，減少被這種問題干擾的概率，將一部分確實沒什麼私心、可不夠聰明的官員清理掉，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總好過他們犯了錯後，發現自身的所作所為給朝廷、給種族帶來了巨大的傷害，接著再痛心悔過來的強。
‘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情緒。
那往往意味著之前犯下的錯誤，已經沒有了彌補或者糾正的機會。
然而甦清和跟吳璃都沒有想到，所有提前被他們圈定出來的官員，全部都有問題！
沒有任何一名官員例外！
他們只需要實事求是的按照謝歸塵坦白出來的口供去處理，就足以將圈定的官員一網打盡了……
並且除了那些他們提前圈定好的官員以外，還有不少其他官員被牽扯其中。
所以吳璃感到痛心和憤怒。
朝廷的官員竟是糜爛至此，連讓她心生內疚的機會都不給？！
“犯下死罪的官員，總共六十八人，以上朕念到名字的，主動出列吧，對于謝歸塵的口供，你們有想要自辯的嗎？”
第一批名單念完，吳璃表情冷漠的看著下方的眾官員說道。
本就因為吳璃念名字而被拉開了距離的那些官員，面如死灰的緩慢出列，一個個垂頭喪氣、身抖如篩糠。
有人似乎想要做些什麼，可被一直準備著的聞千古瞪了一眼後，當即老實的仿佛鵪鶉一般，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和動作。
面對著吳璃的指控，這些被點了名的官員沒有喊冤。
事情做沒做，他們自己心里最清楚，謝歸塵的口供有沒有夸大之處，他們也明明白白。
皇帝既然在大朝會上一改以往大朝會的規矩，突然決定宣布他們的罪行，那就是已經做好了要對他們嚴懲的準備。
這時候再如何的狡辯都毫無意義，只會增加皇帝的怒火，讓皇帝在懲處他們之余，對于他們的家人也不會放過……
在被聞千古震懾住後，這些犯事的官員徹底恢復了理智。
迅速思考了一番當前的遭遇後，立刻便做出了最合適的反應。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跪在了大殿上，雜亂的顫聲道“陛下……臣……有罪……”
吳璃一臉冷漠的看著這些官員，略感厭惡的揮手道“來人，把他們都帶下去，交有司按罪論處，從速、從嚴、從重。”
立刻有大內侍衛應聲上前，兩人一組的將地上跪了一片的那些官員全部押解出了大殿。
用于舉行大朝會的殿宇再次陷入到了突兀的安靜當中。
一下子被帶走了將近七十名官員，並且這些官員還都是佔據著關鍵位置的中高品級官員，對于參加大朝會的絕大部分官員來說，實在是相當震撼的一件事情。
開了眼了！
正當其他官員以為今天的事情就要到此為止時，吳璃卻再次開口道“九江王，吳啟，你可知罪？”
一直站在藩王那一隊的余震聞言，身子控制著震了震，腳步沉重的走出了隊列，拱手道“臣……不知何罪之有……”
吳璃冷哼了一聲，開口道“二十年前，大將軍含冤而死，被滿門抄斬，你父王在其中起了非常惡劣的關鍵作用。二十年後的今天，朕本不欲追究當年之事，只想給大將軍平冤昭雪，讓大將軍不要繼續背負無端的罵名。
可你不思悔改，來到神都後繼續糾集當年追隨你父王的那些官員，無視朕對你的信任，妄圖破壞朝廷的邊境戰略！一件件、一樁樁，所作所為，令朕寒心！朕決定，剝奪你藩王稱號，除爵流放邊境，你可有異議？”
听到吳璃竟然直接要將九江王除爵流放，所有藩王都忍不住嘩然出聲。
不是他們多有勇氣，實在是這處罰來的太過突然，也太過嚇人！
除非是犯了謀逆大罪，否則以藩王之尊，如何能被這般嚴懲？！
更何況半月之前，于絳仙居內，他們之中最有勢力、威望最重的幾位藩王，已經因為意外而橫死。
眼下若是九江王再被除爵流放，那剩下的藩王再難成氣候，也再沒有任何一名藩王，能具備振臂一呼的能力……
想到了這一點，剩余的那些被嚇到的王爺忽然紛紛松了口氣。
他們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重點。
某些情況下，當一個廢物……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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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眾藩王心思各異的時候，余震沉默了良久，開口道“臣……沒有異議。”
听到九江王竟是如此輕易的認了罪，一點都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參加大朝會的官員們都有些恍惚。
什麼情況？！
螻蟻尚且貪生，以藩王之尊，被突然間處以如此嚴苛的懲處，再怎麼希望渺茫，也應該努力為自己辯駁一番吧？！
就算知道陛下心意已決，這麼一言不發的當場認罪，也不太符合那些藩王的秉性了吧……
看著九江王也被大內侍衛們當場押走，參加大朝會的官員們一時間面面相覷。
誰曾想，到了這里竟是還沒完。
吳璃眼看著余震被帶下去後，忽然又扭頭看向了甦清和，開口道“甦卿，你是九江王舉薦給朕的，朕今日將九江王除爵流放，你可有怨氣？”
甦清和當即從旁邊的座椅上站起身來，徑直走下了龍椅所處的龍台，來到了其他官員的最前方後，這才回身拱手道“陛下，臣絕無任何怨憤之意！九江王殿下有負陛下信重，這是九江王殿下自己的問題。
但陛下也說了，臣畢竟是九江王殿下舉薦給陛下的，如今九江王殿下出事，臣無論如何不能置身事外，否則豈不是成了不忠不義之輩？臣請陛下將臣也流放至邊境，一路上跟九江王殿下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吳璃端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下方的甦清和。
其他官員則是頗覺此事過于離譜，對于甦清和的主動提議很是理解不能。
要說甦清和是九江王舉薦給皇帝陛下的，這件事情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知道的。
再加上甦清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都住在宮中，使得很多官員都知曉了當今皇帝陛下似乎有了娶皇後的打算。
這種情況下，九江王忽然間出事，導致皇帝陛下對于九江王舉薦的這位備選皇後產生了隔閡，其實算是比較正常的一種變化。
可即便產生了隔閡，也頂多是把人從備選皇後的位置上拿掉吧？
九江王出事，又不意味著要將跟九江王有關系的所有人一起連坐處理。
除了謀逆這種大罪以外，其他嚴重的罪行甚至都達不到誅三族的程度，又怎麼可能連帶著將友人一起株連呢？
正常來說，不再成為皇後的備選，然後老老實實回到原本的衙門里任職，頂多不被皇帝所青睞，可能難以繼續尋找到一步登天的機會，但只要兢兢業業、安安穩穩，那皇帝看在畢竟曾經有過露水姻緣的情分上，以後未嘗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不管怎麼看，都要比主動申請一起流放到邊境強多了吧？！
真去邊境前線的話，危險程度暫且不提，主要是沒辦法經常在皇帝的眼前出現，很容易會被皇帝忘掉的……
而身為臣子，一旦不能簡在帝心，往往也就意味著蹉跎的開始。
再想要被起復，基本上難如登天。
不過不理解歸不理解，他們倒也不至于出言提醒什麼。
甦清和真要是願意主動被發配邊境，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只會額手稱慶！
皇帝既然看起來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性子，這麼快便開始主動挑選皇後的合適人選，那甦清和被發配邊境，豈不是等于其他人一下子就全都有了機會？
哪怕機會渺茫，可是……萬一呢？！
真要是被皇帝看上了……
想到了這樣的可能，許多中低級官員的眼神都隨之變得狂熱起來。
“你確定？甦卿，朕提醒你，就算因為九江王的事情，朕對你心生嫌隙，也不會真的懷疑你什麼。你依舊可以留在京城，朕也會給你提職，重用于你，你自己考慮清楚。”
吳璃沉聲開口道。
甦清和看起來絲毫不為所動的拱手道“陛下，臣想的很清楚，九江王殿下對臣有知遇之恩，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若臣貪戀榮華富貴，不願跟九江王一起去邊境的話，臣會看不起自己的。”
吳璃眯了眯眼，整個人突兀的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大殿里因為吳璃的沉默，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固。
事不關己的其他官員紛紛眼觀鼻、鼻觀心，仿佛變成了一尊尊木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璃終于再次開口道“朕知道了，九江王還需要交由大理寺審訊問罪，等他的罪名判下來，你就跟他一起去邊境吧。在離開神都之前，你可以繼續住在宮里，朕……對你還算滿意。”
說完，吳璃示意旁邊站著的內侍宣布退朝。
在內侍尖利的嗓音下，一眾參加大朝會的官員齊齊山呼萬歲，恭送吳璃離開了大殿。
直到皇帝的身影遠去，眾多官員這才彼此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一邊往殿外走的同時，一邊對著甦清和指指點點。
討論著甦清和主動要求跟九江王一起流放的選擇究竟有多麼愚蠢。
甦清和只當沒听到那些官員的議論，正準備獨自離開大殿，去御書房找吳璃討要下今天演戲的報酬，張太玄卻在此時主動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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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愣了下，甦清和主動行禮道“首輔大人，您這是……有事？”
張太玄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目光先掃向了那些因為注意到他的舉動，從而故意放慢了腳步、沒有直接離開大殿的官員們。
發現張太玄望了過來，原本還想偷听的一眾官員頓時被嚇得紛紛加快了腳步。
沒一會兒的工夫，大殿里便只剩下了張太玄跟甦清和兩人。
足以承擔大朝會舉行任務的大殿，一下子變得無比空曠。
“崔元烈帶著他的十二道巡按使，在大量‘無面人’的協助下，正對三十六郡施行搜山檢海一般的排查。所有在稅收上有問題的官員，都會被直接拿下，所有疑似有問題的人，都會先行按照妖魔密諜去處理。
無論是官員還是地方權貴，只要牽扯進了稅收的麻煩，那就從重處理，輕則罰沒髒銀，重則抄家流放。說實話，老夫是不建議這種處理方式的，手段過于酷烈，容易造成人心惶惶、局勢動蕩，不一定是好事。”
張太玄平靜開口道。
甦清和揚了揚眉，左右看了看後，疑惑道“首輔大人跟下官說這個做什麼？這是陛下安排的吧？難不成首輔大人想要讓下官去勸說陛下改主意？恐怕不太行，下官今天已經惡了陛下，馬上便要被發配邊境了，影響不了陛下什麼的。”
張太玄搖頭道“老夫還沒那麼下作，如果老夫希望陛下能改變主意，那老夫會自己去跟陛下說，而不是指望什麼枕邊風。老夫盡管不建議陛下采取的處理方式，但除此之外，老夫其實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既然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那就不能出言反對，否則就像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容易讓陛下產生逆反的情緒。老夫之所以過來找你，是因為老夫听說……之前的很多施政方略，其實是你給陛下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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