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只鳥飛過去了。
阮響數了數,今日一共飛過去了十六只鳥。
她已經換好了衣裳,其實她對衣服沒什麼要求,在廢土的時候布料是很寶貴的東西,糧食都不夠吃,土地有限,誰還會種棉花?石油也不夠用,連穿化縴衣服都是奢侈,于是包括她在內的人,大多是能蔽個體就差不多了。
男的就穿短褲,女的背心短褲。
好在廢土沒有分明的四季,這一身穿爛了再想辦法找下一身。
所以哪怕到了現在,有的是好布料,阮響對衣服仍舊沒什麼要求。
勤衛兵想為她買點漂亮的衣服穿都被阮響拒絕了,漂亮就意味著麻煩,意味著浪費時間,而阮響每分每秒都很忙。
她也不討厭漂亮的衣裳,如果她走在街上,還會細細欣賞路邊那個穿搭仔細的小姑娘,或是抹了頭油的小伙子,看他們像花蝴蝶一樣在人群中行走,仿佛起舞。
這就像個農人,欣賞自己打理好的田地,和地里漂亮的麥子。
但今天不同,馬二提前請來了一個裁縫,還請了個听說頗有天賦的學生。
于是今日,阮響就不得不換上這套漂亮的有些讓她不自在的衣裳,還有些束手束腳,布料里不知道摻了什麼,十分挺括——阮響懷疑像油布一樣刷了油,但又沒摸出來。
那位學生還給衣服加上了墊肩!
阮響如果知道的話,她會說,自己看起來簡直是個雙開門。
可雙開門確實是好看的,她的頭顯得小了很多,肩寬也顯得腰細,尤其她個子高,于是長褲穿在她身上就格外顯腿長。
衣領依舊是常見的款,盤扣自領口一路往下,但卻是斜著的。
衣服沒有刺繡,但袖口和領口都有紅色的暗紋。
馬二在旁邊看著,十分滿足地說︰“我就說,服裝設計這個專業還是有用的!”
阮響只能笑一笑。
勤衛兵也忍不住說︰“阮姐如今站出去,不知多少小姑娘小伙子要芳心暗許呢!”
“你如今學上的不錯,芳心暗許這個詞都會了。”馬二笑起來,很不給阮響留面子,“說不準大典結束了,路上都是這樣穿的人。”
雖然不方便,但漂亮也是真漂亮,而且無論男女都能穿。
馬二都能想出那一幕了,街上男女老少都穿一個樣,想出來都忍不住笑。
阮響則是沒有感覺,她覺得自己有點分不清美丑了,在廢土的時候,人們也會夸獎她“美”,但這種美是肌肉的美,多漂亮的肌肉啊!
廢土上人人都有肌肉,要麼是瘦出來的,要麼是日夜奔波勞作練出來的。
可肌肉的形狀是天生的,阮響就是天生的肌肉形狀好看。
主要是大家都沒什麼衣服,只能看肌肉了。
反正廢土上沒幾個人有肥肉。
要是真有一個人一身肥肉,那些夸她肌肉美的人,立刻就會轉頭說︰“看!多漂亮的肥肉!”
當人人都有肌肉的時候,最漂亮的自然就是肥肉了。
廢土上如果有年輕的女人或男人,臉頰又圓又肉,那麼他們在人群中簡直美得發光。
只看臉,廢土上的人再給阮響面子,都會說︰“臉上沒什麼肉,確實不太好看。”
“阮響還是該多吃點,好歹是咱們的老大,出去和別的老大坐一起,都給咱們丟人。”
阮響也知道,自己的審美一直是有點問題的,比如她的下屬那麼多,她只覺得其中一個圓臉的胖姑娘最漂亮,似乎一捏就能捏到一把肉,多漂亮!要是在基地里,她還要囑咐手下多去看看這姑娘,別讓她被人害了。
所以她看著鏡子里挺拔削瘦雙開門的自己,一時之間覺得自己有點丑。
這樣看腿太細了!腰也太細了,都是墊肩的錯!
于是阮響伸出手探進衣領里,想把縫上去的墊肩給扯出來。
馬二連忙撲上去︰“你在干什麼?!”
她都要驚叫了!
勤衛兵也一臉驚恐的看著她。
也是,墊肩也是要用料的,那是錢。
阮響只能把手收回來,當什麼都沒發生︰“我什麼時候出去?”
馬二這才松口氣︰“還要等一會兒。”
——
“終于到啦!”喬荷花跳下馬背,她把馬繩遞給走過來的管理員,笑著說,“我這馬愛吃黑豆玉米,不愛吃麥麩。”
管理員不認得喬荷花,她板著臉,接過馬繩後說︰“知道了。”
喬荷花摸摸鼻子,對自己的副官說︰“不愧是新都城,管理員都更凶一點。”
副官白了她一眼︰“誰讓你不穿軍服?”
喬荷花︰“現在穿嗎?!肯定是大典開始了再換上!弄皺了怎麼辦?”
大典開始的時候是要閱兵的,原本軍隊也有軍服,說是軍服,其實就是為了方便讓成衣廠統一布料和顏色款式,方便是很方便,難看也是很難看。
這種自然不適合閱兵。
以前沒有條件嘛,現在有了,還有那麼多百姓和外邦人要來看,怎麼能丑呢!美!一定要美!
于是這半年多時間,新軍服的款式定下來以後,好幾個成衣廠都在日夜趕工。
喬荷花可喜歡了,她是陸軍,軍服就是深綠色,也有墊肩,布料稍微沒那麼挺括,但更方便。
她自從拿到以後,自己有事沒事就換上照鏡子,然後再細細熨燙收好。
“荷花!”
身後有人喊她。
喬荷花轉頭看過去,也是一臉笑容︰“五妹姐!”
陳五妹從牛車下來,快步走到喬荷花跟前,兩人互相打量了一番,陳五妹拍了拍喬荷花的肩膀︰“瘦了。”
“ 不打仗了,食量就少了點。”喬荷花樂呵呵地說,“新都城真氣派啊!听說阮姐已經起好了名字,北平——好名字!”
陳五妹也說︰“是啊,四海盡平。”
“我得去軍營了。”喬荷花有些擔憂地看向陳五妹︰“五妹姐?”
陳五妹則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我在城內有住處。”
她已經沒有軍職了。
但大典上她仍然有一席之地,卸甲之後,她仍然是軍功赫赫的老兵。
喬荷花︰“那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