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幾乎人人都有活干,但也並非游手好閑的人——這些人都沒有固定居所,自然沒有街道處的女吏去管束,他們多數夜里就找個牆角湊合一宿,但要說官府不管也是假話,只不過每次吏目役吏來搜人,他們都能找個地方藏起來,或是直接跑到城外去。
逼得官府不得不發出布告,普通百姓若能將人扭送到官府,賞金一百。
三狗便也因此只得找了個固定居所,每日應付著女吏的盤問,上午去玩掃盲班,下午到碼頭踫踫運氣。
他有一顆做大事的心,苦于沒有做大事的途徑。
自認是千里馬的人未必能遇到伯樂。
拍了那麼多商人的馬屁,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一個肯帶他走,白費了那麼多口水。
不過,三狗也能敏銳的感覺到碼頭不同以往,這些商船以前能去的地方有限,無非是倭國高麗,這兩個地方的貴族身上有油水,不過那點油水顯然不夠這麼商人搜刮,一人刮一點,這兩國的貴族骨頭都要被刮干淨了。
倭國還好說,商人們看在倭國如今有銀礦的份上,願意自己吃點虧,賒一些給他們。
可高麗……那真是完全的窮鄉僻壤,一點油水都榨不出來了!
但現在,商船不減反增,因著有了倭國和流求落腳的緣故,商船現在能順著洋流去往麻逸,麻逸人也窮,但卻極合適種水果,如今阮地種水果的農人並不多,這也是官府定的紅線,要種水果得向官府申請,這還不是一定能過,但在麻逸則不同,官府管不著。
而且官府也貼了布告,凡從麻逸等地運回來的水果包括罐頭,稅只收一分。
于是商人們趨之若鶩,甚至在宋國搜刮果農運去麻逸。
他們倒是不敢在阮地找,官府不許本地農人出去務農。
果農還是農嘛。
三狗從包里掏出一個快餿了的飯團,已經有些散了,于是揉吧揉吧捏好,幾口就吃了干淨。
那些吃過飯的無業游民也走了回來,看三狗還在,便不由問道︰“你日日都吃這些東西,也不怕把人吃壞了,要我說,你就不該租屋子,省多少錢,還不必去上那什麼掃盲班。”
他們都認為讀書是全然無用的東西,他們讀了書能去做什麼?還不如回來賣力氣,不如省下這些時間和錢,看有沒有機會一步登天——能去給商人們當跑腿在他們看來都算是登天了。
三狗不肯和他們多說,他站起身來︰“我再去看看。”
他就靠著在碼頭混掙錢,摳門的商人有,但也有許多不摳門的,忙起來便要找他這樣的跑腿去幫忙買些吃的或飲子,又或人手不夠,臨時找人去搬貨。
三狗就掙著這樣的賣力氣錢。
他在碼頭上轉了兩圈,又看中了一個商人。
月娘站在木箱旁邊,手里拿著貨本,一臉不耐地說︰“才多少時間沒來?怎麼貨就少了這麼多?我臨走之前說什麼來著?凡是能吃下的都吃下來!”
一旁的伙計連忙說︰“不是咱們不撲買!實在是那些阮地商人欺負人!一瓶果酒都敢喊上五十!這還能掙什麼錢?成本都這麼高了,還有航運的錢,回來的稅,月姐,這實在不是咱們的過錯啊!”
“你有你的道理,我給你開這麼高的報酬,不是听你來跟我訴苦的。”月娘冷著一張臉,“別個做生意的給伙計開多少?我給你開多少?”
伙計低著頭,躊躇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因著知道自己這位東家確實大方,沒幾個能同她一樣開這個價。
月娘有些頭疼。
她自立門戶才半年,別說掙錢了,棺材本都快虧進去了。
原本以為生意好做,但她這麼想,其他人也這麼想。
以前這碼頭做生意的東家都是漢人,如今卻是什麼人都有了!
什麼黨項人、回鶻人、契丹人都有,連韃靼都來摻一腳!
也不知道那些韃靼是怎麼把皮毛運過來的,這些皮毛在阮地太貴,阮地的布又便宜,百姓們不肯花大價錢去買,韃靼們就湊錢雇一艘商船,運去遼國和倭國。
月娘絞盡腦汁都不明白韃靼們究竟怎麼想的,從他們老家去遼國可比繞這些路容易得多,而倭國——倭國的天氣,需要這麼厚實的皮毛嗎?還是拿來做毯子?反正韃靼們來了就沒準備走,不僅自己來,還把老鄉也弄來。
總之,如今的青州碼頭魚龍混雜,大多數商人什麼都賣,甚至直接在碼頭上把別人的貨收了,再出海去賣。
但要說如今什麼最值錢,那還要數酒和茶,鏡子和玻璃的風潮已經過去了,雖然還是能賣出去,不過價錢較之前相比被大大腰斬,煤油燈也好賣,不過官府不肯給太多出來,緊要供應著阮地民間,擔心商人把價錢抬太高。
至于電燈電線就別想了,這都不是阮地官府願意願不願意賣了,而是賣出去了,發電怎麼辦?難道商人們還要幫忙建一個火力水力發電站?有這本事他們早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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