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船廠熱火朝天,雖然正值正午,不過天上飄來一朵閑雲,遮擋了烈日,工人們便趁著陰涼多做些活,不忙著去用飯,朱嘉禾也在其中,她穿著簡單,放外頭還有些有傷風化,只穿了一件沒袖子的背心和一條棉麻長褲,頭上帶著斗笠,腳下踩著一雙草鞋,半蹲著給學生解決麻煩。
學生很有眼力勁,小跑著去食堂拿了杯放了不少冰塊的飲子,等朱嘉禾一起身就遞過去。
朱嘉禾擦了擦額頭的汗,抬頭看了一眼,忍不住抱怨︰“這鬼天氣。”
“誰說不是。”學生也抱怨,“再這樣下去,我們都得被曬成碳了。”
朱嘉禾搖搖頭︰“听說許多廠里都有電扇了,可惜咱們在室外,有電扇也用不上,哎!”
工人們倒是笑道︰“恐怕有了電扇扇得也是熱風,忍忍也就罷了。”
“你們男工能打赤膊,自然是忍忍就罷了。”朱嘉禾語帶不滿,“我們女工可還得穿件背心。”
以前不管男工女工,穿得還是整齊,尤其到了夏天,也得裹得更嚴實,免得曬傷。
如今許多老工人都和朱嘉禾一樣,曬成了黑皮,再不怕爆皮曬傷,又是多年的工友,為了自己能舒服點,漸漸也丟掉了曾經的“羞恥心”,男工們打起了赤膊,女工們穿上了背心,只有離開廠子的時候才穿上外套。
現如今還在防曬,或穿戴整齊的都是新工人或者學生,大多數剛來的時候都被唬了一跳。
不管男女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楮該往哪兒放。
待得久了才習慣,然後也變成了同樣的裝束。
朱嘉禾捶了捶自己的腰,她要麼伏案,要麼彎腰干活,明明還這麼年輕,腰卻已經不好了。
學生看她臉上又露出了忍痛的表情,連忙上手幫她按了按︰“老師,你要是實在難受就請假吧,請個一年半載的……”
“請個一年半載?誰來帶你們?”朱嘉禾“嘶”了一聲,“等把你們這一級帶出來,我就不帶學生,也不來船廠了,老老實實教我的書。”
她也覺得自己不能再撐了,再撐下去,恐怕真要英年早逝。
學生慶幸道︰“還好還好,我算是趕上了。”
朱嘉禾翻了個白眼︰“你趕上什麼?等我退下去,過個幾年,你們也要開始帶學生了。”
“那怎麼行?”學生連忙搖頭,“我這樣的怎麼能帶學生?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朱嘉禾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麼對自己的老師楚如敏說的。
也是等她當了老師的學生,才知道原來老師沒比她大幾歲,可到了如今,她在老師面前仍然是個乖巧的學生,大氣也不敢出,這個世間不缺天才,她朱嘉禾或許在造船上有幾分天賦,在外面可被稱贊一聲天才,但每次她想沾沾自喜的時候,一想到自己的老師,就半點也喜不起來。
她的老師,十六七歲就參與造出了第一輛蒸汽火車。
二十不到就被抽調來主持巨船建造。
如今不到三十,就在阮地的工業界舉足輕重,稱一聲行業泰斗都不為過,可就是這樣的老師都對她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以為這就是世間的全部,只會讓你沾沾自喜,故步自封,我剛入行的時候,也以為自己是天才——阮姐親自提拔我,可如今再回頭去看,那時候懵懂無知,只知道一點道理,便以為自己能上天入地。”
“這世上的許多人,從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兒,比起他們,我們已經足夠幸運了。”
“所以切莫好高騖遠,切莫為一點小成就洋洋得意,要時刻牢記自己的不足,多看多想多學。”
朱嘉禾牢記著老師的話,她如今一年到頭都看不見老師兩次,只有年底要去述職的時候才能看到老師,不過大多數時候,老師都被別的人包圍著,甚至去她的住處等,都等不了兩次。
朱嘉禾嘆氣道︰“我盼著你們都能做出成績!”
這樣,等她和老師都干不動的時候,還能掰著手指數一數誰帶出來的好學生最多。
學生樂呵呵地說︰“再怎麼樣,也越不過老師去。”
朱嘉禾罵道︰“沒出息!有志不在年高!你如今就該定下目標,而後踏踏實實的朝這個目標走下去。”
學生縮了縮脖子︰“老師說的對!”
“你也就會說老師說的對了。”朱嘉禾擺擺手,“算了,太陽出來了,吃飯去。”
“你剛剛去了食堂,今天中午吃什麼?”
學生把工具都整理好,小跑著走到朱嘉禾旁邊,咽了口唾沫說︰“鹵肉、皮蛋、還有涼拌花生和涼拌海蜇海菜,煎蛋也有,但冰飲一人只有一杯。”
朱嘉禾看向自己手中的飲子︰“正好沒喝完。”
學生連忙說︰“哪能讓你喝自己的定量,我不愛喝冰的。”
朱嘉禾沒忍住,揉了把學生的頭︰“我是老師,還佔你這個便宜?喝你的去吧,如今只要舍得,哪兒喝不上冰飲了?就是存的冰沒了,那還能硝石制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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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學生沒忍住,“其實大伙都知道你挺摳的。”
朱嘉禾不高興了︰“什麼叫我挺摳?我什麼時候摳門了?向來都舍得花錢,上回買那些紙,那可都是重量大的好紙,一大張就要兩塊,我抬手就是三百張。”
“也就紙和工具了。”學生小聲說,“你從來都只吃食堂,叫你去外頭吃酒樓,你從來都不去……”
朱嘉禾正色︰“那是自然,那麼多學生,難道叫你們付錢?那可不是一筆小錢,叫我付錢?人太多,我不舍得。”
學生嘆氣︰“哎,老師,你看看別人,人家對學生可都是連吃帶拿。”
朱嘉禾停下腳步,看向自己的學生︰“怎麼回事?誰連吃帶拿?”
學生說漏了嘴,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唇,但還是沒忍住,宣泄一般的一股腦說了出來︰“就是我表姐的老師,她如今在建築學校,今年出校跟實操老師,我回家就听家里說,表姐一個月要朝家里要八百!”
朱嘉禾的工錢一個月接近四千,但她很清楚,大多數人的工錢是多少。
八百?多少夫妻倆一起掙錢,一個月都掙不到八百,更別說攢下來了。
“總跟我表姐說畫圖紙的紙筆沒了,顏料沒了,這些都不是小錢,一個月就得花兩三百。”學生,“咱們這邊的紙筆可都是你花錢,不像那邊,曉得我表姐家里有錢,只朝我表姐一個人要,我表姐要是哪個月說沒錢,那個月她都得走在最後,老師畫圖紙都湊不到跟前去。”
“荒謬!”朱嘉禾暴跳如雷,“你那表姐老師姓甚名誰?!這些教材都是官府支錢,哪需要我們自掏腰包或找學生要?這不是假公濟私是什麼?八百?這老師一個月能掙八百嗎?!”
不是所有老師都有朱嘉禾的收入,大多數老師在沒有官府派活,或者商人們來請的時候,一般也就五六百的工錢,但學校包吃住,這五六百是淨收入,不高,卻也絕對不低。
學生︰“我二姨和姨夫是做小生意的,自家有個鋪子,我爹娘說為了給我表姐拿錢,我二姨他們自己只敢吃雜糧飯,買最便宜的小魚小蝦佐飯,否則掏不出這麼多錢來,也不敢去學校告,就怕學校包庇那老師,反而給我表姐穿小鞋,讀了這麼多年書,就差這最後兩年……”
朱嘉禾深吸一口氣︰“你都說到這兒了,那老師在哪個學校?叫什麼名字?你安心,有我在,我看哪個學校敢包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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